祁白先用石刀,將竹節外部凸起的地方磨平,然後再根據一個約莫一釐米的小石塊,在竹筒的邊緣上仔細地劃上分割時的下刀口。
劈竹子可比砍竹子要輕鬆多了,只需要將石刀對準刀口,用力將石刀壓進竹身,竹條就會按照竹子生長的纖維分開,最終成為了長短寬度都一致的竹條。
這時候的竹條還太厚,祁白就用石刀將竹條逐個分層,每一個竹條都大約可以分出四層篾條。
將這些都做好之後,石槽中的牛肉燉蘿根的湯汁已經快要收盡,祁白最後加了一點蔥末翻炒幾下,趁熱盛進竹碗,竹碗中立刻升騰起了白色的熱氣。
祁白雙手捧著竹碗,細細地品嚐著他的晚餐。
牛肉燉煮得軟爛,輕輕一咬就可以將肉絲咬開,微微有些發黃的蘿根一定要吹涼一些才能入口,因為那裡面浸滿了鮮香的湯汁,就連只是為了提味而加進去的蒜瓣,都口感綿軟帶著肉香。
祁白覺得自己才嚐了一個味,碗中的牛肉燉蘿根就已經一乾二淨,他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將已經分好的篾條收好,祁白又在炭盆中加入了一些炭,用石板將炭盆蓋住一半,希望能夠讓木炭燒得慢一些,才鑽進了自己的小被窩。
第二天清早一睜眼,祁白就如同一個小陀螺般忙活了起來。
他先是將蓋在篝火灰燼上的落葉拿開,添了一些柴火,然後趴在地上用力地朝火堆吹氣。
由於一個人單獨生活,祁白沒有半夜起來添火的習慣,如果放任火堆不管,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火堆早就熄滅了。
因此祁白苦思冥想才在記憶的深處找到了這個方法,到底是從哪裡看到的已經不得而知了,畢竟祁白平時看的書和影片資料實在是太雜亂,只是萬幸的是這個辦法是好用的。
用一些略微有些溼潤的落葉將沒有完全熄滅的火堆蓋住,第二天早上只要加上柴火,火堆就有重新點燃的可能。
這一套流程祁白已經做得十分熟練了,當然並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今天祁白的運氣不錯,火星明明滅滅地跳躍了幾下之後就燃燒了起來,祁白將甘薯扔進了火堆,打算當做今天的早餐,然後將兩盆小蔥和蒜苗澆了一點水,搬到了山洞外。
或許是因為山洞中的溫度適宜,這兩盆蔥和蒜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只是此時看起來不是很精神的樣子,祁白就每天耐心地將他們搬出洞外,讓它們儘可能多地享受陽光,天黑下來之後再搬進稍微暖和一點的洞內。
將兩盆植物擺放好,又幫它們擋住了風之後,祁白又拿著石鍁將藤筐裝滿土。
這時甘薯已經差不多熟透了,祁白背上藤筐,一手抱著篾條,一手吃著熱乎的烤甘薯,往窯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祁白碰到了不少同樣往窯場去的族人,大家都熱情的來跟祁白打招呼。
祁白昨天已經告訴了那些封了窯的族人,可以等天快黑的時候再去窯場那邊開窯,只是顯然有了燒炭這樣的新鮮事,不少人在家裡已經待不住了,都要去那邊湊熱鬧。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跟族人們分開來居住之後,祁白和大家的關係反而比住在一起的時候更加親密。
聽到了鼠林在身後喊他的聲音,轉過頭,祁白就看到了正輕快小跑的鼠林和跟在他身後單手抱著木柴的熊風。
熊風這次終於沒有再像上次一樣無視他,衝著他咧嘴笑了一下,只是熊風長相彪悍,得虧祁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要是乍一看過去,還以為是在跟他找茬呢。
“哇,豹白,你在哪裡找到的這麼漂亮的藤條?”鼠林在遠處看著,還以為祁白手中拿著的是蘆葦稈,直到走近了才發現不是。
“這是用竹子劈開的篾條,我要用這些篾條編織。”
“那編出來的竹筐一定會很漂亮。”在鼠林的想象中,最複雜的編織工藝無非也就是藤筐,那竹子編織的就一定是竹筐了。
祁白沒有反駁他,等他將簸箕編出來,大家就知道它的作用了。
到了窯場之後,祁白將自己昨天已經建了一半的陶窯繼續壘高,添上火烘乾。
然後就找了一片空地坐下,開始專心地編織簸箕。
祁白決定先編兩個簸箕,一個篾條緊密的用來晾曬蘿根幹,另一個他則要編織得稍微鬆散一些做成一個篩子。
因為在他剛剛想要和泥土的時候,才發現泥土中細碎的砂礫和石子實在是太多了,而製作陶器需要使用更加細膩的土坯。
如果不好好處理土坯,結果會是什麼樣子,看看他用來燒製木炭的窯就行了,只一兩天就全部都是裂痕,全靠用黏土不停地補窟窿。
這一次祁白依舊使用了最樸素的編織手法,將篾條一上一下地編織。
只是為了讓簸箕更加結實,這一次祁白在每隔上五排的地方,就會額外增加一條篾條做支撐,防止簸箕在裝稍微重一些東西的時候中間不穩。
等編到直徑約五六十釐米的時候,祁白就開始逐漸減少邊緣編織的範圍,直至整個簸箕面被編成一個大圓盤。
再將多出來的篾條向內翻折,繞圈紮起來,最終就形成了一個高約兩釐米的邊框。
祁白在編簸箕的時候十分的專注,直到整個簸箕都編織完成之後,他才發現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
要麼狼澤說他這個人沒有戒心呢,他這一抬頭才看見連他的頭頂上都有人在踮著腳看,只有祁白沒有發現,怪不得他剛剛就覺得天色黑了下來,還以為是陰天了呢。
不過祁白完全不介意大家看著,他衝族人們笑了笑,拿過了剩餘的篾條,開始編織起他的篩子,順便也將如何製作篾條的方法告訴了眾人。
等做好了篩子之後,祁白就找了一塊平整的土地,用樹枝清掃乾淨,準備用來放陶土。
雖說製作陶器的泥土沒有瓷器的要求高,但是也不是什麼樣的泥土都合適的,好在他不是急性子,慢慢摸索實驗的過程對於祁白來說也是非常有意義的。
第一批要實驗的有兩種土,一種是他從山坡上取下來的泥土,另一種則是瀑布接連著的那條溪流邊上的黏土。
祁白將從山坡上取下來的土碾碎,然後過篩,慢慢地加入山泉水,將黏土調和到略微有些粘手但是剛好可以塑形的程度,再開始琢磨著捏出形狀。
由於這是第一次嘗試,祁白也沒有直接就上手製作高難度的陶鍋。
他決定先用兩種不同的泥土,各做一個陶罐和兩個陶碗。
將兩個粗細差不多的木棍放在石臺上,然後將已經揉捏好的泥土放在木棍中間,再另外拿一根木根壓實,這樣就可以保證陶碗的底部均勻。
再將泥土揉成長條,一層一層地在碗底上加高。
祁白看到過現代成熟的制瓷工藝,用的都是轉盤手動拉坯,然而他現在所使用的陶土遠沒有瓷泥那麼細膩,所以還是用最笨的辦法將泥土盤得結實均勻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從小溪邊挖來的黏土,由於已經有了水分,沒辦法過篩,祁白也就沒有強求,只是儘量將其中的砂石摔打出來。
羊羅看著祁白有模有樣地捏出的陶罐和陶碗,皺著眉頭說道:“用泥土捏出來的碗,只要裝了水就會散開,這怎麼能是陶器?”
祁白笑道:“祭司爺爺,你不要著急,這些剛剛捏成型的陶罐和陶碗還不能算是陶器,至少需要放置兩到三天等它們乾透,到時候我還會將它們放進窯中燒製的。”
最近幾天都沒有下雪,但是祁白還是將陶坯搬到了一棵大樹下,又在周圍找了一些樹葉將陶坯蓋住。
祁白將胳膊抬起來,做了幾個擴胸動作,他這一天天地低頭幹活,年紀輕輕的就開始腰痠背痛了,這可不行。
“豹白,我昨天的這個時候封的窯,你快來看看我的炭有沒有燒製出來!”這時猞慄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好嘞。”祁白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就跟著猞慄過去檢視。
早上過來的時候,祁白其實已經大致檢查了一遍,他對於燒炭也沒有太多的經驗,只是摸著這些土窯都有溫度,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此刻過來也只是幫忙看一下從哪個方向挖出口比較方便而已。
猞慄眼睛一眨不眨地聽著祁白的囑咐,滿心激動地從下方將土窯開啟:“有了!我看到黑色的木炭了!”
“我看看。”
“真的是木炭!”
獸人們平時燒木頭的時候,大多都只剩下草木灰,但是有的時候也會留下黑色的木炭,所以大家只是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它的用途,並不是沒有見過木炭。
不過這並不妨礙大家對開窯這件事的熱情。
土窯依次被開啟,就像拆一個個盲盒,人們對於下一個土窯的產出量,永遠都抱有著好奇心。
而且祁白在這個過程中,還真的發現了一些不同,就比如說鹿果製作的木炭就是最成功的,不僅出炭量高,品質也非常好。
祁白猜測這可能是由於不同木質的原因,他趕緊將大家用的木料記錄了下來,只有將這些經驗慢慢地積累起來,他們的木炭才能夠做得越來越好。
族人們燒出來的炭,並不能完全歸個人所有。
每個人都需要將炭分出來一些交給羊羅,這倒不是羊羅作為祭司在苛待族人們。
供養沒有父母的幼崽,是部落中每個成員的責任,如今大家分開來居住,照顧幼崽們的重但暫時都落在羊羅和豬朱的身上,按照祁白的想法,就是稍微多分給他們一些食物和物資也是應該的。
而且部落中也要隨時儲存物資,以防不時之需。
所以大家都沒有異議地上交了應該繳納的份額。
這時犬烈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小塊肉,笑著說道:“豹白,你教給了我製作木炭的方法,這塊肉是我給你的感謝。”
周圍的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狼葉還直埋怨犬烈沒有提醒自己也帶上一塊肉來。
祁白燒製的木炭,對於他們這些年紀大的獸人真的十分好用,狼葉昨天晚上放了一些在山洞中,他竟然好好的睡了一覺,沒有被凍醒。
部落中的族人都是很講究原則的,他們相信所有東西都應該用同樣的物資來兌換,從前他們是沒有自己的財產,所以才沒有辦法表達感謝,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們也要回去選擇一塊肉。
祁白連忙後退:“犬烈爺爺,這怎麼行呢,這都只是一些小事,我不需要大家的感謝。”
“豹白,今天你還教給我們如何製作篾條,我們都不知要怎麼感謝你呢。”
“是啊,我也要送給豹白一塊肉。”
羊羅在一邊說道:“犬烈做得很對,沒有人可以平白地獲得知識,豹白你應該收下族人們的感謝,當然部落還是會按照規定額外給你獎勵的。”
看著大家真摯的目光,祁白突然就感覺到心裡熱熱的。
只是部落中每個人的食物其實都不是很多,他當然不可能收大家的食物。
祁白沉思了一下,笑著說道:“既然大家要感謝我,那不如每個人送我一根竹子吧,我正好要用到很多很多的竹子,我一個人還真的忙活不過來呢。”
第37章
瀑布邊的大石上,一隻小雪豹繃直四肢,將身體向後仰,做出了一個發射的姿勢,沒有給自己猶豫的時間,下一秒就彈射到空中,直直地落入了池水中。
就在水面上的紋路慢慢平息之時,一隻白色的腦袋躥出了水面,打破了這份寧靜。
“嘶!”
太冷了!
被涼水一激,祁白不算清明的腦袋瓜子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他甩了甩頭,繼續沉入水中,實在是太冷了,他得活動一下筋骨才行,而在水中最好的運動,就莫過於抓魚了。
只見小雪豹在水中一動不動的看著游魚來來去去,突然向前一撲,再次露出水面時,嘴中就已經叼了一條小魚,他有些得意地甩頭,直接將魚扔到了大石之上,又重新紮進池水中。
就這樣來來回回地抓了幾條魚之後,祁白感覺池中的水也不涼了,整隻豹都已經暖和了過來,才暢快地在水中游了起來。
這些天他天天都跟泥漿打交道,渾身都要被土包裹住了。
瀑布下的水池也就一米多深,但是對於身長半米的祁白來說,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天然泳池。
直到感覺將身上沾染上的泥土全部清洗乾淨之後,祁白才躍上了岸。
小雪豹撅著屁股使勁晃動身體,將水分甩出去大半,才後腿蜷縮前肢在身前直立,開始慢條斯理地舔毛。
早在祁白第一次給自己舔毛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自己對於這項技能竟然出奇地熟練,只要張開嘴,接下來的動作幾乎就是本能的反應。
只是這一次,當他的舌頭觸碰到自己厚厚的爪墊時,他不自覺地就想起了狼澤為自己舔舐傷口時的情景。
小雪豹的耳朵動了動,那觸感還是挺溫暖舒服的……
轉念又想著,怪不得狼澤會掉毛,他的舌頭上沒有像他這樣的倒刺,平時一定沒有辦法給自己舔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