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狼澤雖然長得很高,身形卻十分的單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隨著狩獵隊的靠近,孩子們發出了歡呼的聲音。
祁白聽到了人群中豹星的聲音:“是兔子,狩獵隊獵到兔子了!”
“還有野鼠,我們有肉吃了!”
鹿果的身側跟著一個小小的亞獸人,是所有人中年齡最小的孩子,此刻她正拽著鹿果的裙襬,一雙水靈靈的小鹿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猴巖手中的兔子,然而她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歡呼,她似乎知道那些肉不屬於她,只是咬著手指默默地吞著口水。
祁白對這個孩子的印象很深。
因為祁白整個下午都在鑿石鍋,這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小亞獸人就一直默默地縮在鹿果的身邊幹活。
她的手很小,採集隊長給她的野菜她無法一次拿過來,她也不會找任何人幫忙,只是自己一趟一趟地跑,認真地處理好每一個菜葉,然後再一趟一趟地送回去。
然而此時,與其他人歡呼雀躍的表現不同的不僅僅是這個小亞獸人,還有狩獵隊的所有成員。
因為祁白髮現除了走在最前的猴巖手裡拿著三隻野兔和兩隻野鼠之外,剩餘的九個人都是兩手空空。
猴巖將手中的獵物遞給了羊羅,有些羞愧地說道:“我們向外走了半天的路,卻只有狼澤找到了這三隻野兔和狐火找到的兩隻野鼠。”
猴巖說話的聲音不大,周圍又十分的嘈雜,因此這話除了羊羅之外就只有站在一邊的祁白不小心聽到了。
羊羅接過了野兔,安撫地衝猴巖笑了笑。
羊羅的身高不算高,此刻他走到了一個石臺之上,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他將野兔高舉過頭向眾人展示:“感謝獸神!狩獵隊為我們帶回了獵物,今天所有人都可以吃上一塊肉!”
人群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感謝獸神!”
“感謝獸神!”
鹿果身邊的小亞獸人焦急地拽著鹿果:“我們也可以吃肉嗎?所有人也包括我們嗎?”
鹿果蹲下身,輕柔地撫摸著小亞獸人的頭髮:“也包括我們,我們可以吃上一口肉。”
小亞獸人才像是終於有了小孩子的生機,高興地蹦了幾下:“我們也要吃肉了!我們也要吃肉了!”
這時羊羅讓大家安靜下來,他的目光在狩獵隊中掃視了一圈,最終他說道:“狐火,你過來。”
狐火有些不可置信地走出了人群,他的後腿有些跛,因此走得並不穩當。
而眾人似乎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所有人都向後退去,將羊羅與狐火單獨留在了中間。
羊羅取下了掛在自己腰上的骨刀,將最大的那隻野兔舉在手上,然後向狐火示意。
狐火在眾人的注視下,單膝跪在了羊羅的身前,他努力地維持鎮定,但是祁白還是在狐火的眼中看到了淚光。
羊羅高聲唱道“獸神在上”,然後用手中的骨刀劃破了野兔的喉嚨。
一股鮮血噴灑而出,而狐火則端著野兔停止掙扎的身體大口地喝起了野兔喉間的鮮血。
這是在舉行血禮儀式。
祁白從這具身體的記憶中知道,只有最強大的角獸人戰士,才能喝上部落狩獵歸來祭祀獵物的第一口血。
這樣的儀式不是每次狩獵都會舉行,只有在狩獵季狩獵隊滿載歸來之時,部落祭司才會為凱旋的戰士們舉行這樣的盛大儀式,所有的部落成員都將觀禮。
傳說中接受鮮血洗禮的戰士,將會受到獸神的庇佑而無往不利。
雖然他們如今只是一群機緣巧合聚在一起的老弱病殘,但是這是他們狩到第一隻獵物,也是他們舉行的第一次祭禮,從這一刻起,一切都將不同。
狩獵隊的人終於也綻開了笑臉,沒錯,今天只是開始,明天之後他們一定能獵到更多的獵物。
人群也在呼喊著“狐火”的名字。
在這樣的氣氛之下,羊羅又再殺了另外兩隻野兔,一隻的鮮血給了猴巖,另一隻則給了為部落生起火種的虎猛和牛勇。
虎猛和牛勇沒有想到居然自己也有這樣的榮耀,高興得不能自已,虎猛更是開心地捶著自己的胸口。
然而在這樣熱鬧的氣氛之中,祁白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回去看狼澤,畢竟這三隻用來祭祀的野兔,全部都是狼澤獵來的,而此刻,狼澤的名字卻完全被隱沒。
在祁白再一次偷偷地看向狼澤的時候,狼澤轉過了頭。
那雙眼睛深沉如海,濃重如夜,似驚濤駭浪又似波瀾不驚,祁白無法分辨出他的情緒。
這樣對視了一會兒,狼澤主動將目光移開了,而祁白也看到那個烙印在狼澤脖子後的奴隸印記。
祁白將頭低下,胸口像是憋著一口氣,心中有著莫名的懊惱。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羊羅終於開始指揮著眾人準備晚飯。
這將會是他們逃難以來的第一頓熱飯,甚至每個人還可以分到一塊肉,所有人都幹勁十足。
經過祁白九個人一下午的打磨,原來的凹型石頭已經有了石鍋的模樣,雖然不平整,但是已經可以使用了。
虎猛和牛勇兩個人感覺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勁,只兩個人就將石鍋抬了起來,他們先是將石鍋從洞口抬到了山洞外,在雨水中用樹葉將石鍋清洗乾淨。
又將清洗乾淨的石鍋,搬到剛剛由狩獵隊堆起來的石階上。
待石鍋放穩之後,再用小一些的石頭墊住,在石鍋的底下疊上乾草和幹樹枝,用樹枝將火種引了過來。
如此,一個簡易的灶臺就已經做好了。
虎雪與猞慄是另外三隻採集隊中的兩個隊長,下午一直是她們兩個在準備食材,此刻灶臺做好了就自然由她們兩個進行烹飪。
說是烹飪其實就是將事先用大樹葉收集起來的雨水統統倒入鍋中,然後將所有清洗乾淨的野菜扔進了水中。
虎雪拿著一個粗樹枝,在鍋中慢慢地攪拌,猞慄則時刻注意不要讓火熄滅。
趁著這個空當,猴巖帶著幾個獸人開始麻利地處理三隻野兔和兩隻野鼠。
皮毛的處理比祁白想象中要簡單得多。
只見猴巖用骨刀將兔腿上的皮毛劃開,用手輕輕將兔皮與兔肉分離,待兩隻兔腿處理完畢之後,整個兔皮就像是一個口袋套在野兔身上。
猴巖用力將兔皮向下一拽,整張兔皮就被完整地剝了下來,而野鼠也是類似的處理方式,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猴巖將幾張獸皮收好,這些將會是部落重要的財富,而獸皮的鞣製也是部落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要經過複雜的工藝與時間。
這之後,猴巖就開始處理獸肉,他將內臟單獨取出,放在事先準備好的大樹葉上。
然後在石板上用石刀重重地切了起來。
石刀沒有經過打磨,十分的鈍也容易被骨頭崩斷,但是這根本無法打消眾人高昂的情緒,幾個獸人手起刀落地就將獸肉切好了。
此時,石鍋的水還沒有燒開,而眾人也不講究這些,直接將處理好的肉放進了已經盛滿野菜的石鍋中。
祁白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豪邁的烹飪方式,他對於做出來的食物究竟會是什麼味道其實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還是不免被感染,跟著忙活起來。
待所有食材都加入鍋中之後,剩下的時間就是不斷地添火,等待食物的成熟。
由於石鍋十分大,且石頭的導熱性並不好,所以眾人想要吃上熱乎的飯食至少還需要一兩個小時。
但是這樣的等待無疑是幸福的,眾人圍坐在石鍋邊,手裡捧著白天出門時順便帶回來的重要傢伙什,那就是吃飯用的石碗。
說是石碗,其實就是有些凹陷的石頭,祁白也在石山的附近撿了一個表面光滑的小石碗,並用清水十分認真地清洗乾淨了。
眾人有說有笑,一掃昨天逃難時的沉悶景象。
石鍋中的味道並不算好聞,但是祁白卻覺得無比的誘人,這一天中只簡單填了一些生野菜和野果的肚子,也不甘示弱地開始抗議。
等到石鍋上的水開始冒出小氣泡,祁白的肚子已經叫喚了好幾次,第一次肚子叫的時候祁白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沒有了這樣的想法。
因為所有人的肚子都在咕咕的直叫,比起祁白的扭扭捏捏,坐在他身邊的狼澤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飢餓,此時的狼澤已經完全不見之前的複雜神情,一雙狼眸如同盯著獵物一般絲毫不從石鍋上移開。
但是沒有人上去爭搶,所有人都看向了羊羅。
羊羅在大家的注視下走到了石鍋的邊上,他手裡也拿著一個石碗,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自己先吃,相反地,他決定今天親自為每一個人盛上一碗熱乎的肉菜湯。
羊羅先指了指猴巖,猴巖也沒有推辭,拿著自己的石碗上前,羊羅按照之前說好的,給了猴巖一塊肉又加了許多菜和湯。
至此,每個人都拿著碗依次上前。
虎猛看著自己分到的肉笑得見牙不見眼,立刻連骨頭帶肉地扔進了嘴裡,然而肉進了嘴中他又有點捨不得吞嚥,只在嘴中細細地咀嚼起來,看那架勢,一點骨頭渣都不會吐出來的。
與虎猛一起生火的牛勇則是完全相反。
只見他捧著自己的石碗,先是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肉湯,然後又開始吃碗中的蔬菜,最後只剩下一塊孤零零的肉塊,卻仍不捨得吃,他要過去再盛一碗菜,這樣菜裡永遠都有肉味。
牛勇可是記得牢牢的,羊羅說了,雖然每個人只能分一塊肉,但是今天的菜是不限量的。
當然說是不限量,可採集隊採回來的野菜畢竟是有限的,一人頂多也就可以吃上兩三碗。
此時,虎猛的肉早就連渣都不剩了,他看著牛勇碗裡的肉,只能邊流口水邊後悔。
祁白在沒有生病之前,也是吃過很多好東西的,然而,他此刻卻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食物會比他手裡此刻端著的肉湯更好吃了。
一口熱湯下肚,祁白瞬間明白了食物的意義,甚至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
要知道,他可是跟著大部隊,每天餓著肚子還要奔逃上百里路,胃裡再次有這樣暖洋洋的感覺,真的是恍如隔世,他好像現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經重新活了一次。
野兔肉十分的勁道,單單是用石鍋稍稍煮熟的兔肉很硬也很寡淡,但是祁白卻用他尖尖的小豹牙將肉條撕下來然後慢慢地咀嚼起來,竟然吃出了一絲甜滋滋的味道來。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所有人都添了幾碗菜,祁白也不例外。
一塊肉加上一些蔬菜,普通人尚且都吃不飽,更不用說食量本就很大的獸人了,然而大家的臉上都只有滿足的神色,沒有任何人抱怨。
夜已經深了,一直黏在身上的雨水,終於被火烤乾。
只是,祁白此刻卻有些坐不住了。
因為祁白看到旁邊的狐火正在用剝下的草莖搓著草繩。
他突然想到白天看到的食人魚,一個想法在腦海中出現,就再也揮之不去。
第5章
狐火就是今天被羊羅選中的角獸人戰士,正是因為他的細心,才能發現那兩隻野鼠的蹤影。
但事實上,由於後腿受傷,狐火在原來的部落已經很久都沒有參與過狩獵了,好在他手巧,因此有時也可以用自己搓的草繩和藤蔓跟部落的其他人換取一些食物。
當然,這些方法大多數獸人都已經掌握了,因此雖然狐火搓出來的草繩又均勻又結實,向他兌換的也沒有幾個人,甚至因為他的殘疾,部落的人都認為他被獸神所厭棄,很少有人主動和他交談。
此時看到祁白主動向自己靠近,狐火顯得有些拘謹。
但當他看到祁白似乎是對他手中的草繩有些興趣之後,還是將手中的動作稍稍慢了下來,以便讓祁白看得更清楚。
只見狐火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將草莖捏在手中輕輕地揉搓,草莖中的汁液被擠出只留下了結實有韌性的植物纖維。
然後再將這段纖維,與左手中已經成型的草繩旋轉著擰到一起,隨著他手上的動作不停,草繩也逐漸地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