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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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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映之點了一壺茶,徐徐斟來,邊道:“小宇打算去哪裡?”

蕭暥一愣,去哪裡?他也不知道,也許四海為家罷。

謝映之見他一臉茫然,莞爾道:“既然你不知道去哪裡,不如送我去洛雲山如何?”

蕭暥欣然答應。

次日,蕭暥便駕著驢車,一路南下而去。

五十多年前,他也是從這裡南下安陽城的。

當年遍地瘡痍、滿目焦土。而如今,田野間盡是鬱鬱蔥蔥的綠色。

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

他們在江陵渡口過了江,經過永安城,再去葭風郡的洛雲山。

清晨,天空下著濛濛細雨,郊外淺草青青。

他已經有五十年沒有還鄉了。

五十載光陰過去,江南的春雨依舊溫潤,江南的春風依然繾綣,吹拂起遊子的衣衫,沾溼他如雪的長髮。

他們在永安城郊的一家早茶鋪子裡,點了份朝食,剛要動筷。

就在這時,官道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

蕭暥倏然抬頭,就見細雨中一隊輕騎飛奔而來,雲旗獵獵,馬蹄雷動,似是哪家的世家公子正打獵歸來。

為首的青年錦衣玉帶,雕鞍長弓,細雨中英姿颯爽。

蕭暥霎地愣住了。

隔著五十年光陰,記憶中模糊的容顏驟然變得清晰起來。讓他不知身在何處。

西陵?!

當他恍然回過神來,馬隊已經在他們面前飛馳而過。

就聽謝映之輕道:“魏將軍兩個月前就歸來了。”

“寂滅之地,亦是重生之所,當年朔王設此陣,只為於三千世界中重逢公主。所以永珍宮下深藏的並不是外界傳言的邪戾之陣法,而是時空交錯之處,太墟之地。五十年的歲月,在那裡也許就是須臾轉瞬之間,只是,歸來之人……”

“如何?”蕭暥恍惚道,

“會忘記以往的一切。所以,陛下和我沒有立即告訴你。”

細雨中,蕭暥怔望著魏西陵離去的方向,任雨霧模糊了視線。

一生戎馬,半世風霜。

歸來,江南杏花煙雨依舊,故人未老。

第531章 結局

蕭暥隱姓埋名,在永安城郊租了個小院,院子不大,兩間房,門口有一塊小菜地。自給自足也夠了。

他自己洗衣做飯,澆菜種地,每日粗茶淡飯,日子過得平淡,但飴然自足,也不覺得清苦。

謝映之每次來看他,都會給他帶小松子,山核桃,各種蜜餞乾果,但蕭暥現在閒了,嗑起來沒個完,幾天的存糧一上午就吃乾淨了。

閒的沒事時,他就給街坊的孩子們講故事,再混些零嘴吃,運氣好了的話,還能混一頓早飯。

在街坊眼裡,他就是個好吃懶做不求上進的二癩子。

蕭暥表示:他以前經歷的太多,努力的歲月也過去了,他現在屬於退休,退休懂不懂?

街坊們:不懂。

故事不能一次性講完,不然以後就沒零嘴吃了,好在他這一生經歷夠多,肚子裡的料也多,今天講一段,明天講一段。

一個小男孩託著下巴,坐在門檻邊:“那個草原大單于最後接受和平協議了嗎?”

蕭暥點頭:“昭武皇帝設計將大單于的弟弟伊若攥至大梁為質,換來了邊境數十年的和平。”

那男孩皺起眉頭,歪著頭道:“可我怎麼聽說大單于是為了大將軍蕭暥,才接受議和的。”

“蕭暥?”一個扎著雙鬟的女孩睜大眼睛,俏麗的臉蛋紅撲撲的,“就是先皇陛下衷情一生的那位大將軍?”

蕭暥扶額:“阿雅,你又看了什麼雜書?”

小姑娘被他一問,低頭羞赧道:“先生,我也沒看什麼,就是家兄前幾日帶回來的《夢棲山詞話》本子裡面說的,昭武皇帝一生不立後,不納妃,唯獨對蕭將軍言聽計從……”

“什麼什麼,你也看《夢棲山詞話》?”另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眼睛發亮。

蕭暥:靠,誤入書友圈了!

只聽那少年道:“何止是言聽計從,當年北狄大單于阿迦羅率鐵騎南下,昭武皇帝為了蕭將軍,與大單于在滄州一場大戰!”

“噫——”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蕭暥的狐狸尾巴好像被誰踩到了。

院子前種著菜。前幾天鬧蟲子,菜枯萎了一大半。某人苦哈哈地想,要不要再多接點活兒,正好再過兩個月就是沐蘭會,有大量的燈籠要製作。

午後,他坐在樹蔭下編著竹燈籠,這時,院門被人輕輕磕開了。

他抬頭看去,是個粉面桃腮的小姑娘,今天似乎還特意施了粉黛,顯得明豔又嬌俏。

那是住隔壁的阿雅,今年剛滿十二歲,正是金釵之年,阿雅每天都和街坊的孩子們一起聽他講故事。

只見她紅著眼眶道:“先生,我家要搬到鎮上住了,以後就不能聽你講故事了。”

說完,她往他懷裡塞了一大包好吃的,還沒等蕭暥反應過來,她就紅著臉,抱著他的脖頸,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蕭暥只覺得香香軟軟地一下,老臉一紅,天可憐見,他活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姑娘親,頓時懵了。

等他回過神來,那小姑娘已經轉身跑出了院子。

“阿雅,你等等。”蕭暥急忙道。

然後他轉身回身到屋子裡,從櫃底下摸出一枚鳳尾金釵。當年容緒送他的首飾,如今也就剩下這個了。

他追出院門,在鄉間小路上趕上了阿雅,把金釵塞給她,“以後當嫁妝,嗯?”

小姑娘含著淚,抱著金釵,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蕭暥望著田間阿雅遠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黯然神傷,他這輩子經歷了太多悲歡離合。

他幽幽嘆了口氣,往回走去,覺得自己臉上彷彿寫著:空巢老人,鰥寡孤獨。

門前溪水淙淙流淌,初夏的陽光灑落在菜地裡,籬笆小院斑駁一片。

他走過竹籬,就見樹蔭下停著一部馬車,風吹過,樹影水波般浮動。

院門前站著一個人,衣袍似雪,日光下挺直的背影孤峭如松。

蕭暥的腳步一頓。一時間無數念想湧上心頭。

西陵……兩個字在口中千迴百轉,最終出口卻還是叫了一聲君侯。

魏西陵驀然回首,微微一怔。

樹下籬邊,那人含笑而立,已發如霜雪。

五十載光陰如長風吹過,在魏西陵冰湖般沉凝的雙眸底,翻卷起層層波浪來。

最後他沉聲道:“先生。”

“君侯請。”蕭暥走上前,推開虛掩的竹門,請他進到院裡小坐。

院子裡堆放著十幾個燈籠,魏西陵拾起一個,手指撫過那纖細的竹篾,便被竹上的刺柴扎到了,那人生活如此不易。

“不想先生正在忙碌,是西陵打擾了。”

“無礙,剛才鄰家姑娘給我送了些吃食,正閒聊著。”蕭暥在他身邊坐下,拆開那包果仁遞過去,表示:吃不吃?

他窮,也沒有其他東西待客。

魏西陵沒有接,目光略帶複雜地看向他,問:“鄰家姑娘?”

蕭暥一怔,恍然意識到什麼,趕緊抹了把臉,沒有口紅印吧?再一聞,髮間衣上還隱約沾著一縷香粉味。頓時老臉一紅。

魏西陵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劍眉微蹙,從袖中取出巾帕遞給他。

帕子素面無紋,也不夠柔軟,帶著那人身上冷冽的氣息。

蕭暥接過來時,手指似有似無輕掠過他溫熱的掌心。指尖微涼,如初春花瓣上瑟瑟的細雪。

魏西陵骨格修長的手微微痙攣了下,然後不自然地垂下,暗暗握緊。

蕭暥卻渾然不覺,一邊拿帕子擦臉上沾的脂粉汗水,一邊問:“不知君侯此來有何事見教?”

魏西陵此次是來接他回家的,卻沒想到那人一口一個君侯,生分地不得了。

偏蕭暥還後知後覺得很:“君侯不是來買燈籠的吧?”

魏西陵:……

蕭暥心裡苦,最近他的菜地裡遭了蟲災,手頭緊得很,連酒錢都快沒有了。

“沐蘭會快到了,君侯是給自己買,還是送給姑娘?自己買的話推薦這盞魚龍燈,威風凜凜,送姑娘推薦這盞錦鯉燈,五彩斑斕,女孩子都喜歡。”他說話間眼梢微微撩起,觀察著魏西陵的神情。

“我給自己買。”魏西陵淡淡道。

蕭暥無由來地鬆了口氣。

就見魏西陵走到院子角落裡,拾起一盞最樸素的沒有描花的八角宮燈。

什麼?蕭暥睜大眼睛,這種是最便宜的。沒想到魏西陵也缺錢嗎?沒道理啊?

不過這難不倒某奸商,他腦中靈光一現,誇道:“君侯好眼力,這個燈是最貴的。”

魏西陵面露疑惑。

“這是定製款!”

“定製?”

蕭暥猛點頭:“就是這個燈上的花飾文字君侯可以指定,什麼吉祥如意啊,飛黃騰達啊,君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還可以寫詩歌燈謎,現場製作,童叟無欺。”

他一通天花亂墜的吹誇,魏西陵耐心地等他說完,道:“就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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