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了良久,藺紓支著腦袋有些出神的盯著宴席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悠長的靡靡絲竹音如催眠曲一般,奏得人昏昏欲睡。
“公主,公主……”
眼見著煮熟的肉都送到嘴邊了,哪知遭人輕輕一拍,那香酥可口的肉轉瞬間便飛走了。
她有些惱火的睜開了眼,正想將那破壞好事之人揪出來好好訓斥一頓,掀眸時卻見到原本宴臺中央的清歌妙舞不知何時早已停了,眾人的目光正齊刷刷聚集在自己身上。
藺紓頓時恍如從睡夢中驚醒般,心裡一激靈,迅速放下手端正身子。
憲元帝看起來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無奈的搖了搖首,當著眾人的面也毫不避諱,笑她:“阿元,你昨夜是去哪兒做賊了?”
見她一臉窘澀,支支吾吾半響說不出一個緣由,遂哂笑道:“朕方才見你睡得香,倒捨不得叫醒你了……”
藺紓自知方才失態,懊悔的皺了皺鼻子,轉頭對上那人的視線後,遂可恨的剜他一眼,幽怨的眼神好似在說:“還不都是你惹的禍!”
她今日穿了一身黛粉色削肩宮裝,嬌豔的顏色將她襯得肌膚勝雪,膚若凝脂,精緻的鎖骨下隱隱約約顯露的溝壑予人增添了幾分嫵媚,明明她的眼神像是在訴說埋怨,卻無端顯得風流婉轉。
盍邑的視線落在她修長潔白的脖頸上,怪不得昨夜一個勁的求他莫要留下痕跡,想來是為了這身衣裳做準備呢。
他了然於心,挑眉舉杯掩去嘴角的笑意。
許是身旁有新人相伴,憲元帝看起來興致不錯,連連暢飲,酒過半巡下來便已有幾分醉意了。
“若朕未記錯,過陣子便是中元節了罷?”
也不知他在問誰,猶豫了片刻,跪坐在他身邊伺候的林知春才頷首輕聲道:“回陛下,是的。”
“中元節將至,阿元,你今年想要甚麼生辰禮?同父皇說說看。”
藺紓不知他是怎的了,今日在宴席上頻頻提到自己,雖有些不解卻也仍掛著淺笑,耐心回覆道:“如此突然,兒臣還未想好。父皇給兒臣一些時間,等想好了再同您說也不遲。”
“嗯。”憲元帝頷了頷首,似是記起什麼,思索片刻又道:“前幾日欽天監夜觀天象,道襄州不日之後將有祥兆,想來是個吉利之地。既是如此,朕便將它賜予你作封地罷!”
然而她聽了卻未立即應下謝恩,而是搖搖頭笑說:“父皇莫不是忘了,兒臣輔一出生您便賜下漢陽與兒臣作了封地。這幾日您食的那些新鮮瓜果還都是漢陽上貢的呢。”
藺紓十四歲那年偶發奇想,吩咐人在自己的封地漢陽種植了大片果樹,原本只是為了簡單滿足口腹之慾,哪知次年管理封地的長吏攜著幾車新鮮瓜果進宮與她彙報的同時還帶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好訊息。
因起初種植果樹眾多,每到應季時只往宮中送上幾回,也還餘下許多,長吏每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色香味俱的果實接連的壞掉,長久下來於心不忍,於是便和眾人商議想了個法子──除了定量要供應皇宮的,剩餘的成熟瓜果皆拿去與商人交易。
因價格低廉,一年下來,竟引得無數商人來做生意,不久後就已賺得盆滿缽滿了。
藺紓猶記得當時長吏彙報時自己的震驚,還未等他陳述完自己擅做決定的過錯,大手一揮命人送了一箱銀票與他,讓他好好地繼續幹。
她的果園發展至今,生意已不單單侷限在漢陽了,如今只要她勾勾手,開個聲,無論在哪兒都能第一時間吃上漢陽產銷的瓜果,就連皇宮日常食用的瓜果也大多是從她漢陽上貢的。
故而眾人皆知,淮姝公主私庫頗豐,便是說一句“腰纏萬貫”也不為過。
饒是如此,憲元帝也執意要將襄州賜予她做封地。
“父皇,此舉有違禮法……”藺紓看起來有些無奈,只能試圖將禮法拿出來勸制他的心思。
她雖生性跋扈,卻不是個頭腦沒打算的,他若真敢賜,她還真不敢要。
大雍律法,一位皇嗣至多隻能擁有一塊封地,而憲元帝卻意要破例予她二重賜封,先不說此舉定會遭人眼紅,便是想想那些鐵骨錚錚、冥頑不靈、唇槍舌劍的言官們,她怕是腦子進水了才敢去作這吃力不討好的“出頭鳥”。
襄州對她來說,於財不缺,於權不需,權衡之下,還是先拒為妙。
然憲元帝卻嗤笑一聲,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不過區區兩塊封地,朕說合禮便是合禮。”
言罷,又見他的視線不知落在何處,目光有些渙散,隨後慢慢的笑起來,扭頭看著藺紓的方向道:“要朕看,若阿元不是女兒身,這儲君之位也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