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之後皇帝壽辰,普天同慶,壽辰當日茲稱“萬壽節”,取萬壽無疆之意。
萬壽節當日,憲元帝早朝在御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賀及貢禮,朝罷於申時在金殿中舉行“金龍大宴”,宴請群臣。
夜幕降臨,巍峨肅穆的宮殿也被籠罩在無邊的夜色裡。廊簷殿角處處懸掛著精緻的八角宮燈,散發出柔和朦朧的光芒,偶爾一陣風吹過,燈光也隨之搖曳不定,或明或暗。金殿內燈火輝煌,張燈結綵,擺滿了官員們精心準備的壽禮。
“淮姝公主向陛下進獻壽禮!”
已在席位上等候良久的藺紓在宮婢攙扶下起身,邁著小碎步行至殿中悠悠下跪,磕首揚聲道:“兒臣恭賀父皇聖壽,願父皇福如東海,萬壽無疆!”
儘管性子跳脫,可到底是受過良好的教育。只見其行禮走動間穩妥有素,身上的配飾紋絲不動,饒是髮髻上極易顫動的步搖也僅僅只是輕微晃動兩下便即刻恢復了平靜,若不仔細瞧極難發現,全程儀態無可挑剔。
藺紓雙腿跪直,兩手捧著經書,含笑望著龍椅上的憲元帝,提高音量道:“這是兒臣親手工楷,並誦唸一萬遍的金剛經一部,謹為父皇祝壽!”
在場眾人送的壽禮大多是些華貴的玉器珠寶等物,唯有她一人特立獨行──明明作風矜貴奢華,送的壽禮卻節儉淳樸,此等反差頓時吸引了無數目光。
卻見憲元帝撫了撫長鬚,笑命道:“快呈上來。”
藺紓將經書交到李德海手裡,微笑誠懇說:“兒臣想著,父皇每年壽辰時眾人進獻珍寶無數,珍寶雖華貴但看多了也會乏味。兒臣花費數日精力工楷了這部金剛經並誦唸一萬遍,佛祖見得了兒臣的誠心,必定會賜吉祥於父皇,保佑您龍體康健,壽比南山。”
別人在憲元帝面前都是一個比一個謙遜,她倒好,誇起自己來毫不吝嗇,不過因她向來會討人歡喜,憲元帝見了反而還覺得她俏皮可愛。
雖不知那一萬遍是真是假,但她有一點說得沒錯──憲元帝每年壽辰收到的無不是那些寶物珍品,幾十年如一日,就算是再華貴的東西收多了也會心生膩味。
這樣一來,藺紓的壽禮在眾多寶物的襯托下倒顯得獨出心裁,真心誠意了。
憲元帝接過那本金剛經,翻閱幾下,不住的點頭微笑,而後將經書合上,望著地上的少女,眼神暗含讚賞:“阿元的誠心天地可鑑,佛祖知曉定會賜萬壽於朕。”
“傳旨,淮姝公主孝心可嘉,賞賜親王雙俸!”
不是公主雙俸,而是“親王雙俸”,憲元帝再一次在眾人面前毫不避諱的展示了他對藺紓的偏愛。
得了賞賜的藺紓嘴角揚起甜甜的笑,俯首高唱一聲:“謝父皇厚恩!”
本以為她的獻禮便到此結束,孰不知,只見她起身後未曾離開,而是眨眨眼,又與憲元帝道:“父皇,兒臣方才忘了說,這金剛經可是皇兄尋來與兒臣的,其間他還為兒臣這份壽禮出了不少力,您看,若是隻賞賜兒臣……”
她停下來,含笑用期盼的眼神直勾勾的望著他。
憲元帝聽懂了她的暗示,搖頭失笑,大手一揮:“好好好,都賞,都賞!”
被提及的藺暨看起來有些怔愣,顯然是猝不及防,未提前得知。經身旁侍從小聲提醒後方才從席位上起身走到藺紓身旁跪下,磕頭謝恩。
從殿中挪回席位時,藺暨皺眉不解,小聲探問身側的少女:“我何曾……”
藺紓卻出言打斷了他的話,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笑,目光幽深:“皇兄,我說你做過,你便是做過。”
藺暨倏然一頓,出神間她已走到席位上落座了。
逐漸回味過來她的用意,他搖頭輕笑。
席間,憲元帝還當著眾人的面誇讚鄭皇后賢良淑德,教導有方,這下眾人皆知──中宮一派出盡了風頭。
藺琮原本自得的臉色如今變得有些頹靡,自己費盡心思尋來的寶物與她那本破爛經書的對比起來,徒然顯得有些遜色了。
“父皇,不知今年宸貴妃娘娘與您送了什麼禮物?”酒過叄巡,氣氛熱鬧時,藺紓悄然出言。
現場登時靜默下來,皆往宸貴妃那兒投去打探的目光。
藺紓臉上噙著笑,看起來天真浪漫,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別有一番深意:“聽說宸貴妃娘娘當年因舞姿傾城才與父皇結下情緣,兒臣長這麼大卻從未見識過娘娘的舞姿,當真是遺憾……”
語畢,她還故作遺憾的搖了搖頭。
“娘娘一曲綠腰舞傾城,正好今兒是父皇的大壽,不若娘娘再舞一曲,權當是為父皇慶壽,也讓吾等小輩開開眼?”她看起來似是十分期盼,眼中暗含期許,巴巴地朝憲元帝身旁的宸貴妃投去目光。
“結下情緣”?得知其中真相的人們皆捂嘴偷笑。
別看如今宸貴妃位高權重,若仔細追究起來,她不過是一屆漢樂府出身的舞姬,當年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勾得了龍寵,而後才一步步從一個身份低賤的舞姬爬到如今的位置上。
因當年憲元帝強硬立其為貴妃之事,已有不少良臣對此等“禍國妖妃”嗤之以鼻,如今看到藺紓給她使絆子,皆坐等著看戲。
宸貴妃那張嬌媚風流的面容有些僵硬,隱在華服裡的手早已攥緊,尖利的指甲刺進掌心裡,倏地讓她清醒過來。
宸貴妃生平最討厭別人拿她的舞姬身份說事,舞姬是什麼人?在正經人眼裡不過是些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專供人們取樂的下賤女子。
故而在眾人眼裡她也只是個靠些下叄流手段才僥倖飛上枝頭的嬪妃罷了。
藺紓見她就快要維持不住自己的得體,心中暗笑,然而表面上仍舊期盼萬分,帶了幾分撒嬌的語氣與她道:“淮姝知曉貴妃娘娘向來氣量寬容,此等小事娘娘定不會介意的,您說是吧?”
既然這火是要燒,那不妨再燒得猛烈些。
宸貴妃本就在思忖該如何推拒,她倒好,還生怕自己不答應,又往她頭上扣了頂高帽子,一時間尷尬得讓人下不來臺。
憲元帝看起來心情好極了,喝了幾兩黃酒下肚,頭腦不太清醒,聽到藺紓的請求,也未覺不妥,反而還偏頭笑看著宸貴妃道:“若不是阿元提醒,朕倒忘了,朕也好久沒見過愛妃的舞姿,今日是個大喜日子,若不然愛妃去為朕舞上一曲,可好?”
作者:獻禮部分參考《雍正王朝》晚點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