盍邑低頭打量一眼,白嫩的掌心裡放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琉璃戒指,他瞬間皺了眉。
不止盍邑,他身後的霍奉更是黑了臉。
這公主真是討人厭!他家侯爺是什麼身份?就算是頭回進京,那也是身負超一品侯爵的大臣,她不過一個公主也敢這般囂張!
方才強硬指使他家主子去取風箏便已經夠令人惱火的了,如今還蹬鼻子上眼──竟同那高宅大院裡的主子打賞起下人來了。
堂堂一個侯爺竟然淪落到如此毫無尊嚴的地步,豈有此理!
這人怕不是在皇宮裡待久了,不知天高地厚!
霍奉滿心憤懣,正欲開口,卻被藺紓搶先。
“怎麼?你嫌少呀?”藺紓倒是沒想這麼多,或許說是習慣了,如今見他蹙眉不滿,以為是他嫌棄自己的謝禮不夠充分。
盍邑雖是個粗人,卻也知道這女子私物不能輕易贈送給他人,尤其是男子。如今見她毫無男女之防,看樣子還要吩咐宮婢們給他尋別的賞賜,一時頭大。
“公主,這於理不合”他終於開口說話。
正準備吩咐宮婢的藺紓回頭,看到他一臉疏離警惕,頓時心生不悅。
“嘖,你這人怎的如此婆婆媽媽!”說著,便將風箏從他手裡抽出來,然後將琉璃戒塞到他的掌心裡,理直氣壯的道:“給你你便拿著!”
“……”
見他還要推辭,藺紓瞪他一眼,“你若不拿,本宮便到父皇面前說你的壞話去!”
果然還是小孩性子,蠻不講理起來讓人招架不住。
盍邑索性不再出言,最後看著她風風火火的帶著一幫宮婢轉身走了。
“侯爺!這公主也太過分了……”霍奉上前在他身旁怒斥一句,氣得直咬銀牙。
盍邑如同聞所未聞,只打開手低頭看了一眼,掌心裡的琉璃戒璀璨耀眼。
進宮兩日,皇帝話裡話外竟都是在暗示他這回要在京城留久一些,盍邑思來想去,還是搞不明白他這翁裡賣的什麼藥。
每回進宮都得慎小謹微,時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一天下來勞力費神,便起身打算去浴房裡淨個身放鬆放鬆筋骨。
沐浴中途,霍奉敲了敲門。
“進”
霍奉繞過屏風進來,在浴桶邊停下,將手中之物展開,問他:“侯爺,這東西該如何處理?”
盍邑瞟了眼他掌心中成色上佳的琉璃戒,那時無處可放於是便隨手放入了袖口,許是方才脫衣掉了下來被霍奉撿到。
他原本想開口說扔了,但想起那個奔跑在草地上鮮活靈動的少女,還有她嬌蠻執意要“賞賜”自己的模樣,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出口卻變為了:“隨意找個地放著吧”
霍奉聞之也是一怔,原本按主子的性格,自己還以為他會下令扔掉,結果卻聽他如此吩咐,儘管心裡奇怪,卻也恭敬頷首應下。
霍奉雖討厭那位囂張跋扈的公主,卻也知道皇家賞賜的東西不能隨意丟棄,故而這東西雖不必如御賜之物那樣好生供著,可也不能真如他所言隨意找個地擱了。
萬一哪天那小公主又閒來無事找侯爺的麻煩,那可不好!他尋思良久,最後找了個錦囊將之裝好擱在了盍邑屋裡頭的儲物盒中。
“阿絳阿絳!”
坐在涼亭裡飲茶的女子聞聲回頭,只見少女撇開身後的大批宮婢朝自己疾步走來。
沉澪絳將手中的茶杯擱置石桌上,起身與她行禮,然後笑說:“公主今兒怎的突然將我喚進宮裡來?”
“喏!”藺紓皺著眉頭將手中的蝴蝶風箏放在桌上,看起來有些不開心,“你給我做的風箏壞了”
沉澪絳執起那風箏看了一眼,確實如她所言,風箏的兩邊蝴蝶翅膀折了,其實若是不仔細瞧是看不出來的,但藺紓這人對東西要求高,一點小瑕疵也不能接受。
想到她因這點小事便將自己喚進宮裡,沉澪絳有些哭笑不得,但自己向來寵她,故而也無不悅,還問她:“這風箏何故變成這般模樣了?”
說起這個,藺紓頓時有些心虛,眼珠子溜溜轉了幾下,然後含糊不清的道了一句:“就飛著飛著,它自己斷啦!”
怕她不信,還特意加上了一句:“是真的!不信你問落雪寒梅她們!”
沉澪絳向倆人投去目光,果然見她們配合的點了點頭。
“好罷……”她可惜的看了眼手中的風箏,復又抬眸問她:“那公主是想重做別個還是修復這個?”
藺紓思忖了片刻,猶豫的看著她,“唔,我覺得這個挺好的,可是……”
她突然狡黠的笑起來,“若是能有兩個就更好了!”
沉澪絳失笑,在心中腹誹這小公主果然和魏玄戈是表兄妹,連那機靈勁都一模一樣的,很難讓人不喜歡。
平日裡自己也把她當親妹妹一樣來對待,有求必應,於是吩咐宮婢們準備製作風箏的材料來。
涼亭裡,藺紓坐在她對面,看她執著狼毫問自己:“公主想要個什麼樣式的風箏呢?”
藺紓沉思須臾,然後才道:“我想要個雄鷹”
“黑色的”她又補充一句。
沉澪絳有些詫異,按理說小公主應當偏愛花枝招展的風格,就如自己上回給她做的那個花蝴蝶,沒想到這回竟是轉了性。
“公主這回怎的突然想要個雄鷹了?”
藺紓衝她笑笑,回答說:“沒別的緣由,就是突然喜歡了”
沉澪絳點頭應下,識趣不再多問,執筆沾了墨便在娟布上塗畫起來。
藺紓命人取了冰鎮過的西瓜來,一邊吃著一邊看她作畫,不時還貼心的給她喂上幾塊。
“二皇子殿下安”
周圍忽然響起此起起伏的行禮聲,涼亭裡的倆人回頭,只見身著天青色蟒袍的藺暨正朝這邊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