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黏溼的床褥,微涼的軀體,再清醒,穆婉清只覺得自己像是在水桶裡泡了一晚似,周身未有過一絲的乾爽。
懶得去理會身旁依舊沉睡的,在自己身上為非作歹了一夜的壞人,穆婉清起身穿好了衣物,躡手躡腳,收著聲兒離去。
門外,一場暴雨後雲霧繚繞,本就是山腰,濃霧更是連自己腳下方寸都捂得嚴嚴實實。
開啟門,謝允之收拾好一切正準備去穆婉清的屋門口等候,身背後一雙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早安,我的允之先生!”溫婉動人,只有在心愛人身邊,她才會軟軟糯糯,不需要思緒萬千,“睡得還好嗎?”靠著男人脊背,單薄的,卻可靠的讓她一瞬間就放鬆下來。
“我很好,婉婉你呢?睡得如何?”濃霧讓一切都白茫茫一片,望不到遠處的山,看不見就近的樹,有且只有他腰間的一雙小手。
“不好,”身背後,小女人幹扁著嘴,抱怨道:“一點都不好。”
謝允之轉過身來,環住她,眼中悠悠關切,“是床板很硬嗎?”
“嗯,很硬!”男人說中了。
“婉婉是著涼了嗎?”男人手背撫上額間道。
“有點冷。”乖巧如她,在暖和的懷裡點頭應道。
“兩個人睡,是與李姑娘搶被子了嗎?”天馬行空,又不無道理,謝允之此時就像是操碎了心的老媽子,容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
“嗯……”猶豫了一下,搶被子?好像一個晚上她都蓋著床肉被子,不過這個,她可不準備向他老實交代。
“允之,我很難受!”雙頰鼓鼓,靠在男人懷中嘟囔道。
“我很想你,所以沒睡好!你呢?沒有我睡得很開心!”
抬眼無一處青天白日,低頭眼前是小女人淘氣撒潑,謝允之穩穩心神,他剛天真的以為她不適應寺廟的艱苦壞境,沒想到,遛了一圈,這問題落到了自己身上。
也就仗著時間太早,這周圍沒什麼人影,謝允之看著懷裡目光灼灼關注著自己一舉一動的穆婉清,低身俯首,在女人耳處,“寤寐求之,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出自關雎)”
曾無數的經史子集,曾繁多的書籍電影,她喜好浪漫,也幻想浪漫,往往回歸生活,錢先生給她的是另一種更偏現代化的浪漫,如今,此刻,勾起的右腳,挽住的脖頸,從未想過真有一天自己會收到這想象過無數次詩情畫意的表白。
該怎樣迴應,穆婉清的瞳孔倒映著男人的痴情,“允之,我愛你。”說不夠,也道不盡,洶湧的情意落在齒間,她的親吻又化成了心意,一下一下,舌尖抵著唇齒,溫潤痴纏。
白霧裡,不止門前的他們,尾隨而來的李茹氏,相鄰而望的趙世子,他們隱於白霧,神色詭譎。
塔樓書閣,趙子鈺將穆婉清帶到了寺廟的最高一處,俯視眼下,白霧濃濃似是身處飄渺仙宮。
“子鈺,這裡很美!”穆婉清望向遠處,連綿的霧海似是沒有邊際。
“小心!別掉下去!”環著欄杆,將她困於方寸。
“不會!有你在,我掉不了的!”轉頭看向俏麗少年,她的手撫上他的手,自通道。
“如此信任!婉婉,如果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樣,你當如何?”背對著少年,這問題,穆婉清蹙起眉頭。
“相差會很大嗎?”
猶豫許久,趙子鈺聲音低顫,看來一晚上的時間,也平息不了他本人的恐懼,“很大。”即便如此,依舊坦誠直致。
“那木盒呢?”轉身看向心愛少年郎。
平靜的目光中,他遞出懷裡的木盒。
“子鈺,”穆婉清握住盒子,向男人問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碰觸這木盒的秘密?”雖然他昨日保證過會坦白一切,但好像,他真的很痛苦……
“如果你想,我不會隱瞞。”
“那……”猶豫了片刻,換她鼓足勇氣,“我穿越的那場災難,不是你謀劃的吧?”
“為何這樣問?”
“你先不要問,只回答,是或不是。”神色嚴肅,穆婉清其實不想這麼腦洞大開,只是這世界,有神仙,有亡靈,還有常歡蠱這奇奇怪怪的東西,她不得不展開聯想。
“不是。”趙子鈺說道。
“那,你……到底喜歡我嗎?”如果是謝允之,這問題她自己就能代之回答,愛,是很愛很愛,即便是問上百次千次,這問題都只有一個答案,但趙子鈺,“相差很大”會有多大,她猶豫了。
眼底藏不住的失落,不過他能明白,她問的緣由,“不是喜歡,”她垂下頭顱,“是愛,婉婉,你不會明白的愛!”該是坦白一切了,她差一點的動搖讓他無法忍受。
然而,下一刻,穆婉清抬起頭,清淚雙眸,“這就夠了,子鈺,既然你愛我是真誠的,就好了,至於這木盒……”轉身抬臂拋至雲霧嫋嫋的山澗,聽不到聲兒,也尋不到影兒。
“穆婉清,你!”太震驚女人的舉措,以至於她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後,他都反應不及。
“反正我對那木盒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既然裡面也沒什麼太重要的東西,”說到這兒,穆婉清愣了一下,生硬地轉向趙子鈺,等了許久才懊惱道:“子鈺,你說那裡面沒什麼寶物吧!”她是為了他心安才拋掉那惱人的物件,不過,要是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
世子的胸膛一瞬間起伏不定,他樂著擁緊了女人,“小笨蛋,即便有,這山澗深不可測,又懸崖峭壁的,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吻上這個為自己吃了大虧的小女人,“不過,婉婉,說起價值連城,我府上倒是有許許多多價值連城的寶物供你把玩!”
懷抱中,為自己衝動惆悵懊悔的穆婉清,“就把玩嗎?”嘟囔著嘴,顯然是不滿意男人的措辭。
“給你,任你隨意處置。”太窩心了,趙子鈺簡直想捧著自己所有的寶物,博美人傾顏一笑。
“一言為定,不過你寶物那麼重,我又搬不動,回去後都換成銀票拿給我!”可別和她討論什麼“不為五斗米折腰”,這不是五斗米,這是五千斤,五萬斤,而且自己男人的錢,她貪財無罪。
“好好好,不過,這可是個大工程。”想想自己藏了許多的財寶,要換成銀票,估計一整間屋子都裝不下,他可是很期待“小財迷”的表現,估計會手舞足蹈的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