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問題嗎?”雖然臨近落地,但是徐離的後背並沒有挺直,而是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顯得有些慵懶。這倒不是徐離故意散漫,而是他需要後背有一個支撐,這樣可以讓他省些勁。
“這樣的亂流下,你單靠油門落地,至少用一個配平也行啊。”就算沒有力氣推拉駕駛盤,至少還是能操控配平的吧,電動配平的操縱只需要一根大拇指而已。
徐離沒有說話,他的右臂就這麼耷拉在座椅右邊的扶手上,動都不動。
瞧見徐離的沉默,秦霄臉色突變,他想到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可能性:“你的右手不能動了?”
徐離抓著推力手柄的左手手指張合數次,掌中分泌出來的汗水讓他感覺到些許不適。面對秦霄的質問,徐離只是淡淡回道:“我左手手指還能動。”
“你這......”秦霄臉色瞬間蒼白,這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嗎?
然而,徐離卻比秦霄要鎮定得多。在飛機無線電高度兩百英尺的時候,徐離輕聲喝道:“斷開自動駕駛。”
秦霄猶豫了下,還是依照徐離的指令將自動駕駛斷開了。但是,他的雙手一直扶著駕駛盤,隨時等待徐離的復飛指令。
不過,要是徐離在五十英尺以下喊復飛,他的負擔真的很大。五十英尺以下的復飛是需要技術含量的,很顯然,他現在並不具備這種技術實力。
好在,在自動駕駛斷開的時候,並沒有紊亂的氣流影響飛機。然而,即便沒有非常明顯的亂流,但是微小的擾動卻是持續不斷的。
可是,徐離的左手就跟在彈奏一曲優美的樂譜般,手指不斷地搓動油門,硬是將飛機穩定在了標準的下滑道上。
秦霄在一旁都看傻了,單靠油門將飛機落地在民航歷史上是有過先例的,但是那次可是付出了接近一半的機上乘客的性命,秦霄可不願意重蹈覆轍、
不過,到目前為止,徐離展現出來的操縱能力簡直就是驚為天人,因為徐離對油門的控制不是單一的,他是分別操縱左右發動機的推力。
徐離眼花繚亂的操縱落在秦霄眼裡就跟神蹟一般。如此頻繁地動油門,其中大部分時間還是處於兩邊油門不對等的情況下,這都能保證飛機狀態的穩定,實在是匪夷所思。
在飛機高度下到無線電高度五十英尺的時候,飛機剛好到跑道上空,這是一個無比標準的進場高度。
這個時候,飛機不僅僅高度標準,而且處在跑道中心的延長線上,位置極為精確。
就在徐離準備緩慢增加推力讓飛機出一個著陸姿態的時候,此前一直相對穩定的氣流陡然變化,飛機以一個難以控制的狀態往著左邊平飄過去。
此時,飛機剩餘高度已經很小了,修正的空間極小,甚至在秦霄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徐離指間運動,在同一時間將左側油門再往前推,右側油門收回一點點,一瞬間就形成了推力差,竟是硬生生地將飛機從左飄的趨勢中修了回來。
而且,徐離對於兩側油門的調整是映象的,保持了對總體油門的增加,這樣在修正飛機橫滾的時候,依舊讓飛機增加了俯仰,從而形成了標準的著陸姿態。
在著陸姿態出來的瞬間,徐離沒有收回油門,而是保持住推力,讓飛機自然接地。民航歷史上跟徐離差不多操作的那個機組就是在最後關頭收了油門,使得飛機快速下沉,最後飛機狠狠地砸在道面上,飛機斷成了兩截。
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徐離算是吃了一個不錯的紅利。因為在飛行員的本能認知裡,收油門接地就跟脫衣服睡覺一樣自然。但是,這種自然而然的事情在這次著陸裡確實致命的。
油門的增加雖然短暫讓飛機形成了仰頭的姿態,但是沒有升降舵的配合,這樣的姿態是無法維持的,所以飛機會在仰頭姿態減小的情況下,開始逐漸下沉。
不過,這種情況下的下沉一般都是可接受的。
最後形成姿態到飛機接地也不過轉瞬之間,秦霄這樣水平的人根本就無法捕捉徐離在毫釐之間的精妙操作,就在稀裡糊塗之間飛機接地了。
飛機接地的剎那,徐離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油門收光。他已經沒有勁再拉起反推了,索性直接說道:“交操縱。”
剩下的一切就全部交給秦霄了。
即便秦霄的水平不怎麼樣,但是徐離的著陸位置相當標準,根本就不需要如何修正,只要維持住滑跑方向即可。
而且,進近的時候,他們選擇的自動剎車是最大檔位的,飛機一接地,自動剎車生效,整架飛機就像是被按在跑道上一般飛快地減速。以致於在秦霄接過操縱,拉起減速板的時候,飛機的滑跑速度已經降低到了八十多節。
隨著飛機速度減到幾乎停止,秦霄沒有打算再繼續滑行,他早就忘了如何細緻地使用手輪了,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
等到飛機停下,秦霄倒是沒有設定停留剎車,而是轉頭詢問徐離的意見:“我們在這等著?”
然而,徐離沒有回答他,展現在秦霄眼中的是皺著眉頭,斜著腦袋昏睡在座椅上的徐離。
......
月明星稀,長川醫院某病房。徐離從沉沉的睡眠中甦醒過來,只覺得喉嚨一陣疼痛,待到視野清晰,發現床邊椅子上坐著一男子,正是秦霄。
此時,秦霄一隻手捂住額頭上,還有一隻手握著手機正在通電話。
“嗯,我現在在醫院,你們直接派人過來接收飛機就行......”秦霄說到一半,忽地心有所感,往徐離這邊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徐離竟然醒了,忙是跟電話那頭說道:“我有些事,掛了。”
說完,秦霄直接掛了電話,驚喜不已:“你醒啦,感覺如何?”
徐離輕輕咳了兩聲:“感覺肚子有些餓,還有......喉嚨疼。”
“哈哈哈哈,肯定肚子餓啊,你胃裡的東西都洗沒了。”秦霄說話的時候給徐離倒了杯水:“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要不喝點兒水?”
徐離搖頭:“現在嘴裡淡得很,越喝嘴越淡,還是算了,再說我也不渴。醫生給我洗胃了,說我情況怎麼樣了?”
對付食物中毒,洗胃算是相當常見的應對方法了。只不過,這間醫院的洗胃手法估摸著有些粗暴,徐離感覺自己喉嚨都快被捅穿了。
“沒什麼大事,放心吧。”秦霄笑道:“剛才公司那邊查了,航食本身沒有問題,但是在運輸過程中忘記放乾冰保鮮了,食物變質了。恰好這次你們的航食都是偏辣的,變質了也不容易發現。”
“我就說當時吃起來有些酸,還以為是我舌頭被辣麻了。”徐離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秦霄。
秦霄一怔:“什麼意思啊?不說話了,要休息了嗎?”
“餓得發慌,又不能吃東西,難受得厲害,還是睡覺吧。”徐離舉起手揮了揮:“沒什麼事兒你就出去唄,我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房間裡還有一個男的。”
“你要休息那就休息,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跟你說說的,你姑且聽一下。”秦霄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機務檢查了飛機,沒有出現什麼問題,咱們......你這次處置得不錯,公司那邊打算給你表彰,或許可以恢復你的技術級別。”
此前,因為起落架的問題,徐離從第一副駕駛降到了第二副駕駛,而且一直沒有恢復。不過,鑑於本次機組失能和上次機上急救乘客給公司帶來的正面影響,飛行部打算越過懲罰期為徐離恢復技術級別。
“還有,你就在這裡安心休息吧。公司給你批了半個月的帶薪休假,也算是獎勵之一。”
飛行員只要請了假,不管請多少天,那麼這個月的生產激勵和績效獎金都會大打折扣。而這次成興航空給徐離批的假就沒有這麼負面影響了。
然而,這兩個好訊息說下來,徐離連動都沒動,明顯是完全沒有興趣。
秦霄直接無語了:“還有一件事,是我個人對你的答謝。半個月後的董事會上,針對你父親的議案,我會投反對票的。”
終於徐離動了一下,不過還是沒有轉過來,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還能改變主意?”
“這次算是你救了我一命,值得一張反對票。”秦霄撇撇嘴:“不過我對你的看法沒什麼改變,這次只是一場平等的交易。”
但是,這一次徐離沒有再回話了,整間病房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面如如此場景,秦霄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地離開了病房。
隨著秦霄的離開,病房之中僅剩的呼吸聲都變得輕微了很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席捲而來的睡意還是蓋過了難忍的飢餓感逐漸迷糊起來。可是,突然之間,徐離隱約聽見了腳步聲,接著便是後背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渾渾噩噩的徐離被這麼一拍稍稍清醒了些,下意識地還以為是去而復返的秦霄,加之被人擾了清夢,語氣也有些不客氣:“幹什麼?”
但是,回答徐離的不是秦霄,而是一道猶如空谷啼鳴般清亮的女聲:“聽你這聲音,好像也沒什麼大事啊!”
原本還半眯著眼的徐離猛地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轉身一看,洛冰顏竟然俏生生地站在了床邊。
洛冰顏穿的是飛行員的制服,只不過襯衫上套著的是一件米色外套。
“你怎麼在這裡?”徐離對於洛冰顏的出現絕對是始料未及:“公司有飛長川的航線嗎?沒有吧。”
洛冰顏拉來椅子坐下:“咱們是不飛長川機場,但是有飛天寧啊。天寧離這邊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徐離一驚:“兩個小時車程,你坐了兩個小時的車過來的?”
“我正好飛天寧過夜,落地後我聽說你出事了,就直接打了車過來了。”洛冰顏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她從落地,退場,入住酒店,再打車過來長川過程中一口水都沒有喝過。現在只感覺喉嚨裡又幹又疼。
徐離盤腿坐在床上,臉上有些發燙:“沒什麼事,就是此話了肚子,丟人了。”
“丟什麼人?單手靠油門就將飛機落下去了,如果這都算丟人,那全體飛行員都沒臉可丟了。”洛冰顏放下水杯,喝了水,總算是緩了一口氣:“徐離,我一直覺得你很有天賦,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有這麼厲害。”
單手靠油門就將飛機落下去,還是在大側風的環境下,即便是不少機長都完不成,而徐離卻幹成了。而且,從洛冰顏得到的資訊來看,徐離所面對的壓力不僅僅是操縱壓力,當時他還要承受食物中毒所帶來的的全身不適感。另外,除了生理上的不適,徐離還要承擔巨大的心理壓力。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徐離的表現堪稱完美。
徐離一愣:“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情的?”
“咱們這個圈子小得很,這類訊息捂不住的。別說是我了,國內其他航空公司估摸著都知道七七八八了。”
其實比起洛冰顏的讚歎,徐離更加關心洛冰顏舟車勞頓來這邊的事情。
“你吃飯沒?”徐離問道。
光是看洛冰顏的樣子,估摸著是回酒店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隨便披了件便裝外套就過來了。這份關心自己的情意,徐離不禁心中一暖。
算了下時間,洛冰顏很可能連飯都沒吃呢。
洛冰顏咂咂嘴:“你呢,你吃了沒?”
“我洗胃了,還不能吃東西。現在你也看到了我沒什麼事兒,要不你去弄點兒吃的?”說實話,徐離也是餓得難受,但是洗胃的話,至少要過了二十四小時才能吃些流質事物。
“哦。”洛冰顏想了下:“那我去外面買些吃的,一會兒就回來。”
“嗯?”徐離立馬品出了洛冰顏話裡的意思:“你吃完還不回去嗎?”
“不回去了,我後天下去才有回去的航班,今晚我就睡在這裡了。”洛冰顏認真道。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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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彷彿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迴盪。
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彷彿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溼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汙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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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隻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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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於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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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單手落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