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她成為“小琉璃”之前,在這裡巡演唱歌時就登記過的名字——在檢測到她的晶片時,自動彈出的假名。
這大概也是她唯一露出的破綻了。
……或者,反過來想。
那真的是破綻嗎?
這種刻意留下的,能將兩個身份聯絡在一起的特徵……簡直就像是分頭逃跑之後,在約定的某地留下的“接頭暗號”一樣。
沉默的羅素,再度拐入了一樓k區的男廁所。
那個鳥籠仍然還擺在哪裡。
黑白兩色的衛生間中,鋼鐵色的鳥籠。
那鳥兒身上的蔚藍色,是如此的鮮豔奪目。
宛如……偶像一般。
鮮豔奪目、璀璨清澈。
那是彷彿要將人的靈魂吞噬殆盡一般……平靜如海的未來。
籠子中的藍歌鴝,似乎看到羅素再度進入、歪過頭來看向他。
雖然是鳴雀,但它卻一直沉默著。沒有怎麼發出過聲音。
——咚咚!
羅素猛然間一陣心悸。
就像是蹲久了之後突然站起一般,後腦傳來一陣陣微弱的眩暈感。
羅素的瞳底,一道灰白色、而非碧綠色的火焰緩緩燃起。
他輕輕嘆了口氣。
“也是,是我疏忽了……”
他怎麼會認為,小琉璃已經離開了呢?
是因為通風管道有被移動過的痕跡嗎?
可那樣的話,控制了攝像頭的翠雀應該能從街上的攝像頭查到她的位置才對。
是羅素一開始就認為,以小琉璃的身材、可以輕鬆的從通風管道中離開……所以他在女廁所的時候,就在有意識的尋找通風管道被使用過的痕跡。因此他在男廁所找到的時候,才會鬆一口氣般、自顧自的認為她已經安全離開了,這鳥籠是她留下的某種留言。
但現在來看。
並不存在什麼暗中操控一切的惡魔。
小琉璃自己就是那個被查出來的惡魔本人——甚至可以說,是她在墮落成惡魔之後、依然作為棋子沒有逃脫控制的小琉璃,故意參與了檢測,來誘發了今天的事件。
一切都串上了。
羅素深深看了鳥兒一眼,回頭關上並鎖死了廁所的門。
就像是關上了鳥籠的門,不讓它飛走一般。
他背對著籠中鳥,如此輕聲說道:
“藍歌鴝……我應該可以這麼叫你吧。”
他回過頭來,望向鳥籠中的藍歌鴝。
羅素單刀直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是‘籠中鳥’這個遊戲的主辦者嗎?”
這是羅素最後的疑問。
“——不是我。”
屬於小琉璃的輕柔聲線,從鳥兒的口中響起。
下一刻,金屬的鳥籠突然自行開啟。
雖然是纖細鏤空的鳥籠。
卻莫名傳來了金屬質地的沉重手銬、腳鐐落地的悶響。
一種奇異而鮮豔的深藍從鳥籠中流出,化為無形的海水、鋪天蓋地的襲來。
嘩啦啦——
在似有若無的漲潮聲中,羅素一個恍惚、廁所那狹小空間內的一切,都宛如被粉碎、消失殆盡。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所處的空間,變成了一個正正方方的六面體。就像是僅有一種顏色的魔方內部。
沒有門,沒有窗戶……四面八方唯有一種顏色。一種鮮亮的深藍。
確切的說,那應當是群青色。
而在這六面體之中只留有十平米的狹窄空間,就像是較小的單人間臥室。
站在羅素面前的,就是那只有著粉色長髮的貓貓。
小琉璃的馬尾散開,有些凌亂的披散在身後。沾著酒的上衣被她隨意拎在手上,而身上只穿著內衣、毫不遮掩的顯露出姣好的身姿。
“你救了不該救的人。”
她嘆息著,將上衣隨手丟去。
它在脫手之後,便化為了群青色的水、沒入這空間之中。
她那總是有著元氣的聲線,此刻也變得沙啞而疲憊;那總是露出完美無暇、能夠振奮他人精神的完美笑容的臉上,此刻卻是面無表情。
如同琉璃般清澈透明的綠水晶般的雙眼,已經失去了美麗的光輝。
亦或者說,這才是本來的她。
幕後的她。
並非是作為“小琉璃”,而是作為另一個反面的“藍歌鴝”。
強烈的危機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而羅素幾乎就是面對面的站在她面前——在這個沒有門也沒有窗戶的封閉空間中。
“……怎麼。”
面對這種情況,羅素很是冷靜。
他甚至嘴角微微上揚:“變成貓之後,忍耐不住狩獵的本能了?
“這應當是把人抓起來獵殺的靈能吧。空空蕩蕩,一片虛無。像是鬥獸場……又像是鳥籠。”
這是羅素故意在嘲諷對方。
透過刺激小琉璃,來進一步判斷她目前的情況——反正他現在也肯定出不去。
和公司告訴羅素的情況有微妙的不同。
如今的小琉璃,明顯有著理智……只是變得相當陰沉。
和之前小琉璃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的陰沉。
就像是已經麻木了的社畜,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在這封閉空間之內,小琉璃終於不再偽裝。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羅素,開口問道:“你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