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她在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裡看出了一絲悲涼，就像一個人站在荒漠裡找不到任何一絲光亮似的。

她知道很多病人不想吃藥，更不想三百六十五天都需要用藥維持著身體的機能，但是不用藥他很難痊癒。

不等她回答，他又問她，“會不會有依賴性？”

“有是有，但會有一個過渡期，會慢慢地好起來。”陸晚晚安慰他道。

“是嗎！”他也沒再問，拿起藥放進嘴裡，用水服下，他每次服藥的時候，他眼裡禁不住的厭惡。

陸晚晚吃過藥，真的很難嚥下，何況是他這種用藥兩三年的，一看見都會反胃。

服完藥，陽煜謹靠在沙發上休憩。

陸晚晚給他倒了杯水，捏了下他的手，緩和一下他胃裡的噁心，“沒事吧？”

陽煜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陸晚晚看著他，想跟他說些話，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便默了一小會兒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陽煜謹沒有制止，陸晚晚起身進浴室放水，可等她出來的時候，卻聽見他在講電話，“我現在馬上過去找你。”

掛了電話，轉過身正好看到出來的她，眼裡露出一絲抱歉，“不好意思，我有點事需要出去一下。”

“哦！”他幾乎夜裡比白天還要忙碌，陸晚晚很怕他的身體吃不消，便在他穿上外套的時候對他說道，“你要早點回來！”

陽煜謹再次看向她，一句話也沒說，而是走到她面前，低下頭吻住她的嘴唇，才轉身大步出了門。

陸晚晚愣愣地站在那裡，腦際一片空白。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抬手輕觸他剛才吻過的地方。

一絲藥的苦澀氣息沁入鼻間。

*

壹中心樓頂。

季穎珊坐在水臺上，風很大，吹得她頭髮凌亂，也將她的裙子撩起。

而水臺下面則站著陽斯成，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點燃一根香菸抽了起來。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陽斯成回頭一看，看到終於過來的陽煜謹，將手中的煙扔到地上，用鞋尖摁滅，然後喊了一聲，“哥！”

聽到聲音的季穎珊往下看，看到陽禮航，臉上露出笑容，但很快收回。

陽煜謹走到陽斯成面前，看了看他，然後抬頭望向正看著他的季穎珊，“她在上面待了多久？”

“有兩個小時了。”陽斯成回答得平靜無波，似乎對她這種行為已然見怪不怪了。

陽煜謹走了過去，順著爬樓爬了上去，淡定地坐在她旁邊，“這麼晚了你不休息，跑到這裡做什麼？”

季穎珊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側過臉看著他，“我不這樣子，你會在消失一個月後來找我嗎？”

在觸及到她深情又悲傷的眸光後，陽煜謹移開視線眺望遠處燈光璀璨的高樓大廈，“你已經不小了，別再用這種極端又幼稚的方法傷害自己。”

“你也知道我不小了，那你是不是應該替我想想了，別再讓我每天想著你，守著你，為你擔驚受怕？”季穎珊直直地看著他，眼裡盛滿了期盼。

陽煜謹默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正視她道：“穎珊，不瞞你說，禮航在三年前那場車禍已經死掉了，而我是假冒他的陽煜謹。”

聽到這個真相，季穎珊哭了。

不過，她沒鬧，因為在後面這兩年裡她隱隱也察覺到了什麼，只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想以自欺欺人的方式繼續跟他在一起。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為什麼不繼續騙我？為什麼不讓我再對他存一絲絲的幻想？”季穎珊捶打著他，連續質問他道。

“因為你已經有所察覺，我覺得已經沒必要再隱瞞下去了。”她今天能站在樓頂上的水臺上鬧自殺，下次也會用更極端的手段，為保她的命，陽煜謹只好如實告訴她真相。

季穎珊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整個心都揪了起來，很痛，很痛，就連呼吸都痛得要命，“我恨你，我恨你！”

她不但恨欺騙她兩年多的陽煜謹，同樣也恨陽禮航，他為什麼一聲不吭的就離開了她。

陽煜謹看著她，眼裡滿是心疼。

他也想替陽禮航照顧她，但他始終做不到。

他拍了拍她，將手帕給她。

她沒有接過，而是用手抹去，眼角的餘光正好瞥見在下面的陽斯成，冷靜了一下問陽煜謹，“他也知道？”

“嗯！”陽煜謹點頭。

“那禮航的父母也知道？”

“二叔不知道，二嬸知道。”

“那伯母豈不是很傷心？”

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還不能告知所有人，換哪個母親都不能釋懷，而他能做的，就是經常回去陪陪他們兩老，二嬸看到他那張極其像陽禮航的臉也就沒那麼痛苦難受。

陽煜謹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然說明了一切。

季穎珊也沒再問，而是問他，“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假冒他？你明明可以做著陽煜謹，明明可以告訴所有人禮航在三年前那場車禍去世了。”

“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我也只能整成陽禮航的樣子安全過活，然後再想著辦法報仇。”

“你現在以陽煜謹的身份同樣也能報仇。”

陽煜謹冷笑，眼裡滿是悲涼和無奈，“那樣我會死得更快一些，更別說能有機會報仇了。”

季穎珊，“……”

她也是知道陽煜謹這些年都在養身體，極少露面，即使露面也是以面具示人，營造出一種他活在生不如死的氛圍中。

但又因為他厲害的商業頭腦引起了媒體的注意才會有現在這麼大的轟動，經常成為圈內議論的物件。

“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嗎？”陽煜謹突然問她。

“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

“我要去看看禮航的墓地在哪裡。”

*

陽斯成在下面等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才看到季穎珊和陽煜謹爬了下來，懸起的心這才終於落定。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季穎珊，沒有說她半句，而是走到陽煜謹面前問他，“哥，你冷不？”

“不冷。”陽煜謹搖頭。

季穎珊下了樓，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公寓。

陽煜謹和陽斯成隨後跟進，她倒了兩杯水給他們，然後看了一眼鐘錶上的時間，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這麼久。”

陽斯成哧笑一聲，“你還好意思說？”

季穎珊知道陽斯成對她有意見，但她始終沒當一回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陽煜謹，“記得你剛才跟我說的。”

“後天我剛好有時間，到時候我會過來接你的。”陽煜謹喝完水便離開了。

陽斯成跟上前，在電梯裡，他問陽煜謹，“哥，你跟她在水臺上說了什麼？她又哭又捶的。”

“我告訴她，禮航早前三年前出車禍的時候死了，而我不是假冒他的陽煜謹。”陽煜謹如實告訴他。

陽斯成一臉震驚，“你不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嗎，不能告訴她這些嗎，你怎麼告訴她了？”

“因為她已經有所察覺了，如果我再隱瞞下去，對她不公平，所以我就把真相告訴她。”陽煜謹淡然地說道。

“你不怕她會洩露出去嗎？”陽斯成一臉的擔心，他覺得他不應該這麼快將真相告訴季穎珊。

“不怕。”就算洩露，他也會有辦法應對。

他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不過以季穎珊這個人的本性，她應該會無條件地站在他們這邊幫他們保守秘密。

出了壹中心，兩兄弟道別，各自開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