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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汐看向華遙,神色坦蕩道:“說實話,沒有。” 說罷,眼神幽幽地瞟向谷底,“若我真猜錯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從這裡跳下去,以死謝罪。”
她頓了片刻又嘆息了一聲,抬眸瞥向華遙繼續道,“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華相你估計也沒什麼活路了,不如跟著我一起跳下去,大家好做個伴。”
青汐語氣輕鬆得不像是在邀人跳崖赴死,而更像是在邀人喝酒賞月,所以這不過是她的一句玩笑話罷了。但是玩笑歸玩笑,不代表她真的沒有想過要是猜錯了怎麼辦。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之計,也沒有絕對有把握之事,任何事都潛藏著失敗的可能,要是她這一局真的猜錯了,她只有拼死以上古之術織成一個困陣,將夏侯遲的軍隊困在陣法之中,直到這場禍事平息為止。
青汐抬眼望了一眼天邊,烏雲似乎愈加暗沉,雨勢也比適才的更大了一些,嘀嗒嘀嗒的雨滴落在油紙傘上沙沙作響,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畏寒的毛病……似乎真的好不了了。
她不動聲色地往華遙這邊稍稍挪了挪,在心底暗自下了個決定,以後出門一定要先看看天氣。
她的思緒正在飄忽著,華遙此刻忽地轉眸瞥向她,眼底倏地浮起一絲笑,唇邊緩緩溢位一個字:“好。”
“嗯?”青汐一時沒回過神來。
華遙將頭頂上油紙傘往她的方向再移了移,俊顏上的笑容不同於一貫的漫不經心,而是多了幾分捉摸不透的味道:“萬一我們失敗了,賢弟不是邀我與你一同跳崖麼?我自然應該回應一下。”
青汐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剛要說什麼,忽然聽到山谷下傳來數聲巨響。她略略低頭,就看到無數巨石傾瀉而下,不由分說地向幾百名穿著陳氏一族盔甲計程車兵猛地砸去,一陣陣慘烈的叫聲頓時響徹山谷。隨即山谷中響起了數聲響聲如雷的擊鼓聲,聲勢浩大得猶如幾萬大軍在搖旗吶喊。
有些沒被砸到計程車兵被這陣勢嚇得魂不附體,拼命嚮往外跑,但是他們的速度遠不及狙擊手手上的弓箭快,只見無數支利箭如天羅地網般罩向他們,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便直直倒了下去。片刻後,山谷下計程車兵越來越少,如山的屍首在狹窄的道路上堆積,越來越多,紅黑的鮮血和地上的積水融在一起,空氣中到處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這就是戰場,她曾經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連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沒想到再次回來,她的手同樣染滿鮮血。
此刻烏雲已漸漸散去,雨也趁勢收住,浩瀚的蒼穹又是一片湛藍。天空中一群鷹隼忽至,盤旋在山谷上空,飢渴地盯著它們的獵物,直到最後一個士兵倒在瞭如山的屍骨中,它們終於如願地俯衝而下。
青汐凝視著在猩紅的屍骨上覓食的鷹隼,道:“這次,我猜對了。”
華遙收回目光,偏著頭看了她半晌後說出心中所想:“但是賢弟看起來似乎並不高興。”
青汐抬眸望向天邊的浮雲,開口道:“其實談不上高不高興,只是我在想,還不到一炷香的時辰,幾百條性命就消失在這世上,簡單得就像捏死幾隻螻蟻,難道就因為他們是兵,便該得到這樣的下場嗎?如果沒有這場謀反,或許他們明日還能見到太陽,或許他們還能捱到下一個嚴冬與他們的妻女圍在火爐旁取暖,再或許……假如沒有我,他們就算逃不了上戰場的命運,但總是有機會活著。”
她偏頭看向華遙,從眼中綻開的笑就像一朵妖嬈的曼陀羅花一直蜿蜒至眼角,“你說,我像不像一個冷酷嗜血的修羅隨意地擷取著別人的性命?這樣的我是不是早晚會遭到報應?”
也或者她早就遭到了報應,早在五百年前,可是現在又算什麼呢?繼續的殺戮,繼續的血流成河,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起點。
華遙漆黑的雙眸盯著她良久後,道:“賢弟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青汐轉過頭,靜靜地盯著遠處的山峰。山腰上的風遒勁有力,吹起她水藍色的衣袂,看起來格外的清俊秀逸,寂靜如雪。
青汐繼續道:“這其實很不公平對不對?他們甚至都沒見過我,卻要死在這裡,連屍首都無法留給他們的親人安葬。”她的唇角倏地攢出一絲笑,道,“聽我這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內疚或是後悔了?其實一點也不,若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我還是會這樣做。”
華遙沉默半晌後,看向她道:“所以賢弟的意思是……”
青汐偏頭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意思就是或許我天生就是一個殺人狂魔,若是不殺人,就會感覺手癢得慌,殺完人內心又很波瀾起伏,開始思考殺人之意義所在。”她抬眼望了一下天色,看到湛藍的天空已微微變暗,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回去用個晚膳,可以趕下一個戰場了,對了,我想起一件……”
青汐還沒說完,華遙忽地道:“賢弟剛才問了我五個問題,我該先答哪個?”
青汐剛轉過頭,他低沉磁性的聲音便已傳入耳中:“那我按順序作答吧。第一,他們此生既然為兵,就要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這是他們本該有的覺悟。若想改變命運,只能寄希望於下輩子投胎不要再做兵,再不然換個方向,發憤圖強爭取做個將軍,或許能死得慢點,但總的來說,這件事也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第二,修羅根本不會去思考自己到底像不像個修羅,更不會在殺了人後再去思考這個人該不該殺,這就像得了失心瘋之人根本不認為自己得了失心瘋一樣,所以你並不像冷酷嗜血的修羅,若真要說,我倒覺得賢弟你更像是一位心懷慈悲的大師。第三,客觀點說,你已竭盡你所能去減小謀反之事會帶來的傷亡,著實算是做了一件造福蒼生的好事,何來報應之說?”
他忽然頓了頓,眼底再次浮起一絲笑,抬眸看向她,“賢弟的第四個問題是什麼來著?我忘了……”
青汐:“……”
第17章 賭局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是騎馬回到皇城,快速用個晚膳,便可以直奔皇宮,等待即將發生的另一場拼殺。如果一切按照青汐預想的方向發展,傷亡也不會那麼慘烈,唯一不能避免的是,終歸會有人在這場搏殺中失去性命。
沒料到的是他們剛下了山,原本已有些轉晴的天空驟然響起幾聲驚雷,頃刻間大雨磅礴而至,天地連成一片。他們兩人原本各騎了一匹馬,按照華遙的提議,他們可以共騎一馬,這樣就可以一人撐傘,一人掌住韁繩,這樣都不用淋雨了,卻被青汐找了個理由嚴詞拒絕,只不過這個理由有點……
“賢弟的意思是兩人同乘一騎,有礙風化?”
望著順著油紙傘的邊緣不斷滾落而下的雨珠,青汐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