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在伊塔洛靠近時無風自開,夏格茫然地跟著他走進府邸裡面,寂靜黑暗的大廳隨著他手臂抬起而亮起燭火,這一切超自然現象讓夏格嘴角不停地抽搐,伊塔洛鬆開手回頭看向她時正看見她這一副想要吐槽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樣子。
伊塔洛面無表情地掏出一條潔白的絲帕擦拭著掌心的口水,夏格見他這樣不由想起自己咬他時的情景,牙又開始疼了。
“你把我帶到這裡想做什麼?”夏格沉默半晌還是開了口,她頗有些豁出去的架勢,反正人都在這了,他要幹什麼她也阻止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伊塔洛將手帕扔到地上,脫掉白西裝的外套,摘掉領口的領結,只穿著銀色的馬甲與白襯衫白西褲轉過身背對著她。
他掃視了一下一樓,慢慢走到沙發邊優雅地坐下,單手撐著頭望著一處緘默不語,似乎在思索什麼。須臾之後拿出手機按了起來。
夏格忍不住道:“你該不會是還沒想到要怎麼處置我吧?”
她的話引起了伊塔洛的注意,他將手機塞回口袋,總算是迴應了她。
“是的。”他抬頭看向她,面板蒼白毫無血色,綠眸毫無情緒地睜著,看上去有些呆滯,語氣清清冷冷,“當時如果獨自離開很不合算,抓你回來是最有利的選擇,路上一直在考慮要怎麼處置你,但還沒想好。”
“……”坦蕩使他充滿正能量。
在夏格觀察伊塔洛的同時,伊塔洛也在觀察她。她有些狼狽,看起來十分青澀,眼神迷惑懵懂,但言語卻倔強叛逆。幽暗的燭火將她的五官照得十分具有古典美,她長髮凌亂,溼潤地貼在臉上,微張著嘴,表情疲憊又失落。
“你們殺了阿德里安。”
似乎是感覺到氣氛太僵硬,伊塔洛徐徐開了口,聲音辨不出喜怒。
夏格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拘束地說:“他只是為他所犯下的錯誤付出了代價而已。”她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阿德里安和聶曼容的事,謹慎道,“他背叛了你不是嗎,你那麼聰明,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伊塔洛淡淡頷首,抬起手臂指著對面的沙發,“請坐,我不習慣仰視別人說話。”
他很有禮貌,倒是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夏格猶豫了一下,順從地坐到了他對面。
伊塔洛沒有情緒地望著她,表情十分淡漠,好像在敘述一件跟他無關的事:“你說得對,他的確背叛了我,我給予他永生,但他卻欺騙了我,我的生命太過冗長,伴侶對於我來說只是個生活上的搭檔,至於他是男是女,是什麼東西,其實都不重要。”
夏格有些囧了,原來這倆人是柏拉圖式的,精神寄託麼?……那不是稱不上情人,只算是個陪伴關係?
難怪阿德里安會喜歡上聶曼容,原來人家本來就是正常的,跟伊塔洛只不過是互相陪伴的關係,說不定還是伊塔洛強迫他的……
說心裡話,夏格沒有想到他們會是這樣的關係,不過說來也對,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他們有無盡的生命,而在這種漫長的時間裡,只要可以陪伴在身邊,那其實是男是女真的不重要。
“你們……”夏格斟酌了一下用詞,道,“你們感情應該還不錯吧?但是他背叛了你,死亡或許就是他的報應。當然,如果我的猜測有誤請你不要生氣,我之前在他所處的教堂看到過一幅畫,畫上是你和他。”
伊塔洛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才認真地說:“死亡對血族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略停,他一本正經道,“但我還是不想死,他也一樣。”
夏格眼神複雜地望著對面的人,一開始伊塔洛給她的感覺只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很邪惡很危險,但現在他給她的感覺卻是古怪和冷俊多一點,他的表情不多,常是面無表情,眼神深邃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怠和絕望,有一種不可觸控的憂色,以及令人心動的性感。
“那您……”夏格不自覺用起了敬語,“那您為什麼要找我和叔叔的麻煩呢?”
對於這個問題,伊塔洛不吝賜教,他用單一的表情看著她道:“這不是很明顯麼,阿德里安雖然成為我的伴侶時間不長,我也因為忙著處理別的事並沒在他身邊呆多久,但他始終算是我的伴侶,就算要懲罰他,也該是我親手解決,你們這麼做,讓我在家族裡很沒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您沒聽說過嗎?
夏格沮喪地靠在沙發上,閉起眼疲憊地揉著額角,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現在說什麼似乎都很無力。
“你稱呼難搞先生為叔叔,那麼你們是親人,而不是情人嗎?”
關於這件事,伊塔洛像是個好學的學生,十分認真地不恥下問。
夏格不太清楚該怎麼回答,她和夏維爾的關係好像怎麼形容都不太合適,她思索半晌,還是點了點頭:“是的,他是我的堂叔,我們是親戚關係。”
“喔。”
伊塔洛神色奇妙地揚起下巴,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夏格,目光審視。
“您能別那樣看著我嗎?”夏格有些不自在地朝旁邊挪了一下。
“當然。”伊塔洛站了起來,自馬甲口袋取出懷錶看了看,望向她面無表情地說,“時間不早了,我需要去找你的堂叔聊聊,請你好好休息,等我想到如何處理你,我們再談。”
他轉身離開,頎長的身段被考究典雅的白色西裝包裹著,很快便消失在一樓。
伊塔洛的言行禮貌謙遜,使他看起來氣度非凡,清清冷冷的語調與深邃的眼神卻又讓他說話時多了一份不怒自威,他若不是有個奇怪的身份,那儼然就是一個完美紳士。
夏格愣在一樓大廳,看著被燭火照亮的古樸宅邸,有些崩潰地抓了抓頭髮,懊惱地嘆了口氣。
“你在破罐子破摔。”
熟悉的清冷語調自頭頂傳來,夏格僵硬地抬頭望去,伊塔洛站在二樓樓梯邊,搭著扶手平靜地俯視著她,綠得幾乎接近黑色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十分乾脆地直視,未免顯得有點呆。
夏格無奈地仰視著他說:“是的,您說得對,我的確在破罐子破摔,因為我實在無法理解您現在的做法算什麼。”
把她擱置在這,去找夏維爾“聊聊”,是想拿她威脅夏維爾嗎?她真想告訴伊塔洛千萬別這麼做,因為以夏維爾那種性格,拿她威脅他,他也只會樂得少了一個包袱罷了……
與夏格對視幾秒後,伊塔洛非常淡定地說:“我在撿碎片。”
“……”
很好,一個破罐子破摔,一個撿碎片,齊活兒。
“你可以到二樓挑選一個房間休息,我現在需要去進食,不然就要咬你了。”他認真地說完,再也沒留戀,這次是真的不見了。
夏格無奈地思索了一下,最後還是上了二樓。
她挑了與他剛才所站位置相反的方向,進了一間房,將門鎖好,到浴室整理自己狼狽的形象。
與此同時,事件的中心人員夏維爾,此刻正坐在亞伊港醫院的院長辦公室裡。
辦公室沒開燈,他坐在那裡悄無聲息的,使進來的人毫無察覺,開啟燈看到他之後嚇了一跳。
“你是誰?”費格斯驚訝地看著坐在自己位置上那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對方緩緩抬起頭,摘下黑色的西裝帽,綠色的眸子看著他,讓他聯想到了冷血動物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