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安西節度一家的到來,鄯州城內如節日一般的喜慶氣氛,變得愈發的濃郁起來。
滿大街的隨處可見彩旗招展,自去歲王忠嗣抗旨不尊,不願捨棄麾下將士性命後,鄯州城內有多少軍戶人家,對這位能如此愛護麾下將士的大將軍是由衷感激的。
如今,大將軍家的小娘子要嫁人了,這些軍戶人家便自發的為其慶賀起來。
高水寒這兩日卻是備受折磨。
逃過了高母的絮叨和數落,卻落入到高玉暖的手裡,好一陣的耳提面命,但凡是路上遇到,都要告誡教訓一番。
如此這般,幾乎是將高水寒折磨的快要人格分裂。
不過幸好。
今天,高水寒終於算是暫時的脫離魔爪。
不是因為王母也來了,婚事要舉辦了。
而是王忠嗣終於說通了過不了心中那一道坎的高仙芝。
有關於西北三道軍事改革的事情,也終於是被正式確定下來。
西北三道要剔除軍中頑固且冥頑不靈分子的決心,已經豎立起來。
隴右、河西、安西三道節度使府,同時發出軍令,要求為應對即將到來的征討吐蕃之事,即日起正式組建警備軍。
由現今軍中各營團抽調精銳將領及官兵組建,為保證征討吐蕃不出意外,打下牢固基礎。
以上,是三道節度使府明面上的解釋和緣由。
一聽是為了征討吐蕃之事所起,在外人看來這個警備軍往後必然是頗受重視的。
民間對此,倒是沒有過多的揣測,反倒是對大唐終於要根除吐蕃這個頑固敵對勢力,而感到欣喜,且有著終於要揚眉吐氣的心理。
在軍中,幾乎九成九的人也並不知曉,這道軍令背後所為的,是為了剔除那些已經不合適新形勢下西北政策的人。
畢竟,節度使府給軍中內部還多了一份解釋說明。
凡是調入警備軍的將領和官兵,仍享受有關於關中遷移百姓開墾田地後的分配福利,同時等同享受征討吐蕃過程中的一應軍功。
因此,這個剛剛新建的警備軍,頗有些成了香餑餑的意思,引得軍中將校官兵趨之若鶩,紛紛以能進入警備軍為榮。
倒是那些已經開始被王忠嗣和高仙芝召見的中高層將領,心裡顯得五味雜陳。
只是,好處不變。
這些人,最後也都選擇了默默接受現實。
目前倒也沒有惹出什麼風波來。
而高水寒今日出鄯州城,卻並非是為了西北三道軍事改革的事情。
他是為了去見一見一直在不斷遴選招收關中遷移百姓中附和條件的新軍和各新村民兵隊伍的。
在他看來,不論西北三道固有的軍事體系怎麼改革,積病是斷無可能一時半會兒就統統給清掃乾淨。
可以預料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西北三道原有軍隊,是不可能達到他的要求的。
所以,新軍和作為預備役準備的民兵隊,就成了高水寒重中之重的關注點。
帶著尚羅利等人出城門後,高水寒當即加快速度。
這些日子,越來越多的關中百姓遷移到來。
隨著甄泥等待的參與,各項工作皆在按計劃進行著。
分析遷移百姓的身份背景,有目的的打亂原所在地的親屬相鄰關係,劃片分配安頓。
每個人的擅長,特別是那些有著除了耕種技能以外,其他手藝的人皆在重點關注名單上。
所為的便是要透過完善的計劃,將所有人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至高的目標,高水寒覺得自己有生之年可能都不會看到。
但至高目標的前置條件,他需要完成。
沒有什麼比計劃經濟,更能發揮群體作用的制度了。
尤其是在發展初期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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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生產活動,都按照計劃的模式推行,是最能發揮群體力量的辦法。
當群體總體掌握資源足夠多的時候,才是轉變模式的時候。
而在這個過程中,分配是最為重要的核心問題。
絕對的公平催生絕對的腐敗。
高水寒從來不敢說,他要在西北這個開始走上革新之路的土地,能夠做到所有人都擁有同等的資源。
這不符合人類的本質。
就如甄泥這些人,因為他們所掌握的智慧,必將比那些百姓能夠掌握更多的權力。也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更好的去調動整體的力量運轉。
而由此帶來的便是他們將會享受更多的福利。
這是必不可免的。
但高水寒做出保證的是,他將盡最大的可能,去公正的對待這個群體中,每一個付出力量的百姓。
凡是在這個群體中做出貢獻的,都將獲得與付出同等的收穫。
回想了一遍自己的思路。
高水寒的耳邊已經傳來尚羅利的提醒:“將軍,南一新村到了。”
南一新村。
是按照鄯州城為原點,建立在鄯州城南,離城池最近的可供開墾居住的新村落。
很具有時代氣息的村名。
高水寒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抬頭看向遠處,一片還在不斷完善建造的村落。
村子不斷太大,如今只有五百名左右的關中百姓定居此地。
大約一百戶左右。
這是為了保證,這片村落在將來能夠用足夠的資源分配給新生的人口。
建立大村落,或者是小城鎮,聚集數千上萬的百姓於一處,並不在高水寒等人的計劃之中。
此時。
因為臨近正午。
南一新村那一座座並無多少裝飾,黃土灰頂的屋舍,已經升起了寥寥炊煙。
這時候,雖然百姓都是一日兩餐。
但因為如今整個西北到處都在建設開墾勞作,正午也特意加了一餐。
雖然不是乾飯,都每家都能煮上一碗野菜粥添補體力。
在村子的外面,圍繞著整個村子,原先一大片的隔壁荒地,如今也不見蹤影。
被丈量的每一塊大小都相差不多的田地裡,再也見不到拳頭大的石塊。
從遠處看不見的地方,有一條溝渠正在不斷的加深加寬,直到最終引來水源供應百姓和田地使用。
“春耕是趕不上了,如今只能靠從關中、山東等地採購糧草運回來,但必須要督促甄泥抓緊時間,趕上秋收那一撥栽種。”
看著村莊外面,還在戲耍玩鬧而不知回家的孩子們,高水寒憂心忡忡的叮囑著。
短時間的糧草物資投入,供應這些關中遷移而來的百姓生活,還不成問題。
尤其是在西北擁有了開元通寶鑄造之權後,更不在話下。
但長此以往,不單單是會將這些人養成懶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習慣,還會嚴重影響西北的發展。
必須要儘快讓這些關中來的百姓,能夠自給自足。
為此,他甚至都免除了這些人三年的賦稅。
儘管這意味著,西北在這三年裡不可能從這些百姓手上獲得任何產出,若是想要糧草還要付錢購買,甚至還要一直供應這些百姓真正的存活下來。
若不是安西那幾座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具現出來的礦區,高水寒也不敢這般有底氣。
一旁的尚羅利點點頭,將此事記在心中,只等晚些時候派人傳信給現在很是不好找的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