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韞麗氣惱不已,冷哼一聲,藉著轉身的時機,悄無聲息的抬起雙臂按壓著胸前。
隨後轉過頭,看向眼前的年輕人,滿臉氣惱。
方才就是這個浪蕩子,將自己弄得作痛不已。
“觀你也是我大唐將士,怎會如此無禮,浪蕩放肆!”王韞麗一想到方才被擠壓的難受,又因為突然發生的驚變,哪裡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布莊二樓到了這街道上。
此時,尚羅利也帶著人趕了過來,將這裡團團圍住。
昭武姬更是滿臉氣惱的站在了高水寒身邊:“你這女子,現在是站在哪裡?”
王韞麗不假思索道:“自是我涼州城街面上!”
女子年輕的臉上,還帶著柔軟肉眼不可見的絨毛,卻是自信滿滿的說著。
高水寒苦笑不已,一臉無奈的指著旁邊已經徹底塌陷,化為廢墟,散落一地的布莊二樓平臺。
“小娘子,方才可是在這布莊二樓購布?”
看著滿地碎落的木塊木屑,王韞麗眨眨眼睛,似是初生的嬰兒一般。
短暫的回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王韞麗的臉上浮出一片驚恐和後怕。
人群后面,那具久久未曾起來的身體,腦後已經滲出了一片恐怖的殷紅血漬。
二樓。
街面。
王韞麗這才想起,在不久之前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一切。
她正在為阿耶和遠在長安的阿孃、阿姐購買西域來的布端,想要在新年到來之前,為所有人做上一身新衣裳。
然後,外面的街道不知為何,突然就發生了騷亂,所有人都擠到了一塊,擠到了布莊下面。
二樓的平臺開始晃動。
劇烈的晃動。
而她當時就站在上面。
有人在晃動開始的時候,就跑進了裡面,還有人沒有反應過來。
隨後,她就覺得腳下一空,垂落感隨之而來。
那根選在牆體邊緣的杆子,自己沒有抓住。
最後的畫面。
涼州城的天空真的很藍。
白雲,真的很好看。
所以……
王韞麗眨著雙眼,有些憤怒、有些委屈、有些懊惱,又有些愧疚,可謂是五味雜陳,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被她罵成了浪蕩子的年輕將軍。
高水寒善解人意的露出微笑,寬慰道:“小娘子定然是受驚了,如今街上混亂,可要在下護送小娘子回府?”
“你們是河西軍的人?”王韞麗沒有急於回答,而是看著高水寒等人的裝束,小聲的詢問著。
高水寒笑著搖搖頭:“小娘子莫怕,我等非河西軍,乃是安西軍,此行奉旨入京。”
尚羅利則是在一旁炫耀般的補充道:“某家將軍乃是龜茲將軍,入京奉旨入京,升任左龍武軍左翊中郎將府中郎將。”
王韞麗聞言,臉上表情放鬆下來,隨即滿臉歉意道:“先前誤會將軍,是小女子過錯,還望將軍莫要記掛。”
高水寒大手一揮:“路見危險,自當施救,小娘子恰逢驚變,一時之間難免受了驚嚇,亦是常情。如今還是容在下,先行護送小娘子回府歇息為好。”
一旁,昭武姬默默的看了一眼誇誇其談的高水寒。
狗男人!
定然是又在想些不正經的事情了!
王韞麗卻是乖巧的點點頭,低聲道:“有勞將軍了。”
高水寒盡顯風度:“小娘子家住何處?”
“涼州城河西節度使府……”
“小娘子是王公家人?”聽到河西節度使府,高水寒頓時驚訝不已,沒成想這位意外救下的林妹妹,竟然還有這層出身。
王公,說的便是如今的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忠嗣。
王忠嗣幼年經歷悲慘,其父軍中老將,於疆場之上馬革裹屍而還。稍微年長些,被朝廷授予官職,入宮面聖,皇帝見其可憐,便將其養在宮中,並賜忠嗣之名。
成年之後,王忠嗣勇猛剛毅,用兵智勇,屢屢建功,被封為清源縣公,巔峰之時身兼四鎮節度,身上更是有著無數的頭銜,可謂是榮耀一時,無以復加。
王韞麗怯生生的點頭:“乃家父。”
這個傻姑娘,肯定不知道,剛剛引起這番驚變的三騎,正是去給她的父親送去催命的旨意。
高水寒的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憐憫:“當真未曾想到竟然如此有緣。安西與河西互為表裡,戍守大唐邊疆,視為一體。今日偶遇小娘子,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不單單救了自己,還這般有禮。
安西那幫官兵,什麼時候這般有禮貌的了?
王韞麗想到先前罵對方的話,不由更加羞愧起來:“有勞將軍護送,阿耶定然會重謝將軍的……”
“即為一體,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如何要說這兩家話?”高水寒大手揮著:“王公與某阿耶同為節度,某大抵年長一些,若是小娘子不嫌,某便以妹妹相稱。”
這一次,輪到王韞麗驚訝起來。
她原先只以為這年輕的將軍,是安西不可多得的將才,受到朝廷賞識,才會被詔入長安當差。
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那位新晉的安西節度之子。
只是他若是叫自己妹妹,那自己豈不是該要叫他阿哥?
想到這裡,王韞麗頓時羞澀到臉紅,怯怯的低下頭,不敢言語。
一旁,昭武姬的白眼已經快要翻到長安城去了。
果然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高水寒卻是純粹的想要藉機去和王忠嗣結識一番,畢竟這位就算註定要蒙難,但卻不會死啊。
他當即吩咐:“尚羅利,帶人在前頭開路,護送王家妹子回府!”
尚羅利早就在一旁看得熱切。
一個安西節度使之子,一個是河西、隴右節度使之女。
就算這位節度使,馬上就要遭難了。
但架不住對方這麼多年的根基啊。
多好啊!
此時聽到高水寒的吩咐,他立馬是反應過來,大呼小叫的安排著手下人呈錐形陣,便在街上橫衝直撞的開起路來。
高水寒大概是考慮到王韞麗的情況,一直未曾上馬,只是牽著馬領著對方,向河西節度使府走過去。
因為這會兒的耽擱,街面上已經漸漸恢復了穩定。
三十名身後背弓,手握橫刀的官兵在街上開路,這一次周圍的人群很有自知之明的讓開了路。
未幾。
眾人便已經趕到了涼州城中的河西節度使府前。
府門前,三匹戰馬被拴在臺階旁的拴馬石上,一尊石猴立於石柱頂端,取義馬上封侯。
然而,洞開的府門後面。
卻是呈現出亂糟糟的景象,伴隨著陣陣嘈雜聲。
府門前的護衛,眼看三十餘名持械之人靠近,辨識一番,並非河西軍,當即結隊攔在了府門前。
“此乃河西節度使府,爾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