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機關門在伍堯身後合攏的一瞬間,他的心臟突然砰砰狂跳了起來。
伍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考慮的,居然會孤身犯險。
或許是之前天台救人的經歷,帶給他不錯的滿足感,也有可能是之前案情分析會上,易元監督官們對這次案件表現出來的焦慮。
事實上,四組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次有關於洛茨菲勒的案件,是一次吃力不討好的苦差。
要不是洛茨菲勒和L財團鬧僵了,或許連對他的立案都不太可能。
【“‘玻爾茲曼系統’,或許會被洛茨菲勒的那些小伎倆矇混過去……但是治安廳與民生省的大人物們,卻絕對不會毫無所覺。”】
【“每星期都要殺一個人,十年就是五百多人……什麼樣的劊子手,能夠和他相比?”】
【“這次的調查,很有可能只不過是上層的權力操作,等到洛茨菲勒服軟,不再找L財團的麻煩,訴訟院那邊就會找個理由把他釋放了。”】
【“哪怕不釋放他,也會有上百人的律師團在等著主審法官——想要將他繩之以法,絕對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或許在洛茨菲勒老死之前,訴訟都沒辦法結束。”】
【“所謂的‘正義永遠不會缺席’,終究只是一種頗為有效的宣傳話術罷了。”】
伍堯回憶著天台上易元監督官和自己的談話,默默地握緊了手中的十字長劍。
他知道自己這次冒險,很可能會有去無回。
但他也知道,這很可能是他們將洛茨菲勒繩之以“法”的,唯一機會。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這句話的意思……或許就是在指現在的我吧……”
伍堯看著手中寒光閃爍的長劍,他不打算把洛茨菲勒殺掉,相比之下,他更在乎的,卻是那位不知生死的女士性命。
“在富人眼中,他們的性命與財產和窮人不能相提並論……所以他們才害怕普通人用暴力奪走他們的財富與生命……”
“法律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為了維護統治階級的地位而存在的,如果玻爾茲曼讓我守護的是類似洛茨菲勒這樣狗屁富人的財富與生命……”
“那真是意難平啊……”
伍堯拎著長劍,默默地在暗廊上,小心步行著。
《距離掌握》被他開啟到最大,他甚至能夠在一片黑暗中,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觸鬚,觸控牆壁時泛出的漣漪。
他感覺自己就彷彿是一隻巨大的白色章魚,揮舞著十五米長的觸手,在黑暗中緩緩前行。
伍堯知道,只要洛茨菲勒被抓起來,那就再也無法害人了。
但是要他眼睜睜地看著一位無辜女性,躺在黑暗的地下室被惡魔殘害,他卻也無法接受。
伍堯知道,這本質上是一種“傲慢”。
說白了,他沒有將洛茨菲勒放在心上,也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
但是伯爾曼教授卻鼓勵他這樣做。
【“所謂的《星空》,本來就是在強調‘每個人的力量’。”】
伍堯在心中回憶著伯爾曼在組群裡閒聊時提到的事情:
【“簡·盧文格將‘自我的發展’分為八個階段。”】
【“其中‘遵奉階段’、‘公正階段’、‘自主階段’以及‘整合階段’,對應了‘成人’的四個發展水平。”】
【“‘遵奉階段’顧名思義,就是遵循其他人為你制定的行事準則;而‘公正階段’,則是‘自我’第一次出現了‘良心’與‘道德’,這種只屬於自己的價值標準。”】
【“但是,‘公正階段’與‘遵奉階段’的‘自我’,都會過於強調規則與集體,區別只是‘公正階段’的人自己選擇想要遵循的理想與價值標準,而‘遵奉階段’的人,接受他人為自己選擇的道路。”】
【“但是,處在‘公正階段’的人,會逐漸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規則與理想並不完美,它會時不時地面對現實與情緒的衝突,很多時候,‘遵循規則’本身就是在製造衝突。”】
【“這個時候,就需要每個人具備一定的自主性,允許並接受自己以及他人不屬於‘規則’的那一部分‘自我’。”】
【“這就是‘自主階段’,也是僅次於‘整合階段’的倒數第二的自我高度。”】
“‘剛正不阿’並不是真正的聖人……‘寬容’才是嗎……”
伍堯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正在觸碰“邊界”。
並不只是規則的邊界,還有人性與思想的邊界。
他第一次踏出了社會與規則為他營造的那個舒適圈——
踏進了灰暗難明的《荒野》之中。
。
從黑暗的長廊中走出來,伍堯感覺自己彷彿接受了一番難以用話語闡述的“洗禮”。
令他從一名“劍士”,轉變成了一名“騎士”,然後又從一名“騎士”,轉變成了“遊俠”。
隨著“自我驅動力”發生了變化,他的精神力特質也在發生著變化。
至少他和之前相比,能加更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力量本質了。
伍堯感受著自己那蒼白的精神力觸鬚,透過緊閉的地下室大門,在門後十五米的範圍內迅速摸索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之後,他緩緩地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道宛若迷宮般廣闊的地下空間。
生鏽的牆壁與地面上,浸潤著濃郁的血腥味。
伍堯站在迷宮的高處,可以俯瞰整個迷宮。
在他身邊的祭壇上,則高高地懸掛著的一名他覺得有些眼熟的女性——
“……姚美嘉?”
伍堯愣了愣,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裡看到這位仁思中學的女高中生。
對了,她也是藝人來著……
伍堯突然想起了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聽到身後的動靜,身材窈窕的少女,勉力轉過披著深紅色晚禮服的身體,看到伍堯的一瞬間,就拼命哭喊了起來——
“求求你!救救徐宏吧!”
伍堯愣了一下,他順著少女的視線向迷宮的方向看去,卻看到另一位眼熟的青年,正在四五臺機械獵犬的圍攻下奄奄一息。
他的胸口被開膛破肚,兩隻機械獵犬正在瘋狂地啃咬著他的傷口。
而青年明顯還沒有死去,他勉力伸出右手,朝向祭壇上的伍堯,似乎在尋求幫助。
“救……救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