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動嗎?”
伍堯咬牙堅持著,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知覺的右手還能堅持多久。
但是他感覺到懷中的少女已經緩過神來,便試著和對方溝通了下。
伍堯感到靈小薺在自己的懷中點了點頭,便試著伸出一隻腳,勾住了下方的窗臺,讓少女先爬了過去。
當靈小薺的雙手離開他的一瞬間,伍堯立即伸出左手,握住了上方的刀柄,他滿頭都是冷汗,被兩個人下墜的慣性一起拽脫臼的右手,就像是慢了半拍一樣,傳出不堪重負的哀嚎聲。
“你沒事吧……”
從窗戶爬進去的靈小薺,捂著被白衣幽靈扯破的女僕裝,臉上猶自掛著未乾的淚痕。
但是當她跳進窗戶,回過頭來,看到滿頭冷汗的伍堯,還是忍不住發出了詢問。
“……如果你能拉我一把的話,就謝謝了。”
伍堯本來還想逞強一下,但是身體的情況實在不容他樂觀,而聽到伍堯的求救,靈小薺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立即鬆開了遮掩著身體的雙手,扶著牆壁站上窗臺,雙手環抱著伍堯的身體,把他整個人拽進了房間裡。
當兩個人一起滾落地面,伍堯頓時發出了一聲悶哼,濺起的灰塵感染到了傷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不僅脫了臼,就連虎口都被崩裂了。
但是,“獠牙公主”卻被他借力拔了出來——只是翻轉了下刀身的刃口,減少了刀身的摩擦力,就讓它從之前切出來的縫隙中退了出來。
“你沒事吧……謝謝你救了我……”
在摔倒在地上之後,靈小薺立即捂住了破掉的衣服,有些擔心地爬過來,檢視起了伍堯的情況。
應該說不愧是靈異節目的主播嗎?至少這個應激能力,比伍堯見過的大多數女性都強得多。
估計和男朋友一起去鬼屋,被嚇得哇哇亂叫的反而是男方那邊吧……
伍堯在腦海中胡思亂想著,強行站了起來。
“還好……你在這裡待著別動,很快就會有人上來幫你。”
伍堯左手拖著直刀,緩步向門口走去。
“……您準備去哪裡?”
看到伍堯的動作,靈小薺呆住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嫌疑人還在逃,我必須抓住他才行……”
伍堯的太陽穴跳得厲害,脫臼的右臂像是燃燒般,痛得近乎麻木,但是在他心中,卻還有一把莫名的憤怒,在熊熊燃燒。
伍堯自覺自己不是一個同理心過剩的人,甚至某種意義上而言,他覺得自己是偏麻木的那種。
但是,當靈小薺被空中的白衣幽靈拖著身體扔出天台的那一瞬間,他心中感受到的,卻是無名的怒火。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次的嫌疑人,應該是和自己一樣的精神型異常者,使用的手段無外乎催眠或者精神操控。
但是他遠遠沒有想到,對方使用的居然是和霧凇執行官類似的超能力——
每一名被他害死的女學生,都是在意識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他活生生地拖拽,扔出天台的!
那種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邁向死亡的絕望,到底有多麼恐怖,伍堯原本無法想象。
但是當他從天台上一躍而出,與靈小薺一起從高空跌落,那種感官被無限拉長,求生慾望被延展到最大,卻絲毫無能為力的絕望感,卻徹底擊破了他內心感性的最底限。
伍堯不知道此時在自己體內燃燒著的,到底是憤怒之心還是復仇欲,他只知道,如果因為自己想要“救人”的選擇,而導致白衣幽靈逃掉,然後又害死了其他人,那麼他這輩子都無法安心原諒自己!
他或許每一次入眠,都會時不時地聯想到那種從天空中墜落,自己卻完全無能為力的絕望感!
“等等!你的身體還在流血?!”
身後的靈小薺試圖阻攔伍堯,但是她看著伍堯的背影,卻完全無法出手阻攔。
因為她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並不是作秀!真的是想要去把那個害得自己差點死掉的白衣幽靈找出來,徹底幹掉!
就在這時,易元那邊也從其他治安官那裡得知了伍堯的選擇,四組的頻道里瞬間響起了他的聲音:
【伍堯!你在那裡待著別動!我和神木茜執行官已經出發了!你傷到了對方,他跑不掉的!】
然而伍堯一邊順著樓梯,往上攀爬,腦袋一邊燒得厲害。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就像是已經在超負荷,憤怒、絕望、後怕以及持續燃燒的灼痛感,都在阻止他做出最理性的判斷。
而在一片混沌的思維中,他腦海中最清晰的感覺,卻是“自己”給“對方”留下的那一道標記!
雖然白衣幽靈已經距離伍堯超過了15米,但是他仍舊能在自己的感知中,朦朦朧朧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雖然這道印記還在不斷流逝消散,但他很清晰地意識到——
“不行,僅僅你們兩個人的話,不是他的對手!易元監督官,你們把他往我這邊趕,我會配合你們抓住他的!”
伍堯的呼吸非常急促,身體的傷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除了脫臼之外,大概還有嚴重的拉傷,或許肌腱也斷了幾根,虎口處的鮮血越流越厲害,在他身後的樓梯上留下一道斑駁的血痕。
但是他還是強忍著疼痛,拖著身體向樓頂走去。
而從伍堯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他的決心,易元略微沉默了一下。
【好的,你注意自己的身體,我會讓刑事科那邊支援你的,如果我們這邊對付不了對方,就會將嫌疑人往你這邊驅趕,到時候就拜託你了。】
不愧是能做出讓一般市民當誘餌決定的監督官大人,這份把執行官當工具用的決然,也是一等一的……
伍堯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嘲弄地在心中想道。
但是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隨著失血的嚴重,他的意識也在逐漸變得朦朧,視線變得狹小,在視野的最邊緣處,出現了大量的黑邊,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但他也能感受到,被“標記”的對手陷入了苦戰,但他並沒有失敗,反而向大廈這邊原路退了回來。
【伍堯!我按照你說的,把他原路逼了回來!你還能趕得上嗎?!】
易元監督官的聲音,將伍堯即將喪失的意識猛然驚醒。
即便將音量開到最大,易元監督官的聲音,在伍堯耳中也只不過是極其微小的蟲鳴聲。
但是這麼細小的蟲鳴聲卻也足夠了。
它就彷彿是黑暗中的一盞燭火,引導著伍堯的意識用力撞開了歪道的隔離門,重新站到了天台之上。
樓頂的寒風呼嘯著掀起伍堯身上的風衣,在帶走他身上的熱量與血腥味的同時,也讓他的精神宛若迴光返照般重新振作了起來。
“行吧……”
伍堯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遠處天空中向自己飛來的白色虛影,從齒腔中散發出“滋滋”的吸氣聲。
動用腹肌拉動的胸膈膜,牽引著伍堯的肺部,瞬間吸入了大量的空氣,讓他因為失血而開始缺氧的大腦重新開始運作。
就連被暫停供應鮮血的雙臂也重新恢復了知覺。
隨著氧氣與熱血的灌入,伍堯的身體就像是被灌入了熱油的機器一樣,不斷打開了閥門,某些一直被身體遮蔽掉的限制器,在這生死之際的絕望時刻,就像是放棄了思考一樣,全部開啟。
伍堯舉起手中的直刀,猩紅的刀刃彷彿感受到他心中的意志,開始散發出赤紅色的刀芒。
“獅子撩牙——”
伍堯單手握住直刀,將它用力背在身後。
同時壓低了身體,馬步開弓,將地面的勢能完全地壓縮排身體的彈簧之中。
“飛劍式!”
隨著伍堯在怒吼中揮出手臂,他手中的直刀,宛若一道細微的赤芒,卻帶著與聲勢完全不符的威力,劃過幾十米的距離,瞬間貫穿了白色幽靈的胸膛。
對方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來,卻只發現了一名倒在地上的人體。
隨後,被赤紅的直刀所吞噬的幽靈,緩緩地翻轉了身體,筆直地向地面墜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