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會,在女生之間很流行各種亂七八糟的占星術,周幼也沒能例外。
她做過最荒謬的一件事,是拿著攢了兩個多星期的零花錢,在網上加了個所謂的塔羅師,讓對方幫她占卜自己和岑宣有沒有一點點的可能。
結果是否定的。
然而周幼也沒能及時止損。
岑宣追著周幼來到首都的第一年,兩人約會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
在見識了更為廣闊的天地以後,周幼這條小魚兒便越來越渴望奔向更大的海域,有太多新鮮的事物等著她去學習和體會,愛情反倒變成了最不重要的一項。
她在不斷提升自己,認識新的朋友,人也變得越來越開朗鮮活。
這種對比下,岑宣便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有一次他在她們學校門口撞見周幼和一個男同學有說有笑,氣得臉都綠了,卻遲遲不敢上前。
男人看得出來,周幼和其他人在一起時,面上的快樂是發自內心的。
她是自信的,青春洋溢的,猶如擦去灰塵的珍珠一般,熠熠生輝。
反觀他自己,好像除了一身銅臭味,什麼也沒有了。
那一次約會,岑宣全程心不在焉。周幼還以為他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而走神,卻不知道這個幼稚的男人又在大吃飛醋,心裡憋著氣快把自己氣出毛病來。
他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老了?在周幼那裡沒有魅力了?
再一次見面時,周幼有些愣住。
相比以前,那天的岑宣打扮得有些奇怪——
板寸頭、花襯衫、不倫不類的闊腿褲……
乍一看,她差點沒認出面前這個男人是岑宣。
“你今天,”周幼頓了頓,“怎麼穿成這樣了?”
男人冷麵泛著薄紅,顯然自己也不是很滿意這一身穿搭。
“……換換風格。”
周幼沉默著上了他的車,兩人一路無言。
岑宣幾次想開口,問她覺得自己這一身怎麼樣,可礙於男人那該死的自尊心和好勝心,他問不出口。
若是被岑宣那幫狐朋狗友發現他現在這幅打扮,一定會笑他瘋了。
周幼並沒有看出來,岑宣這是在模仿和借鑑她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前男友——人字拖的穿衣風格。
男人以為,她會喜歡變成這幅模樣的他。
以往兩人約會的時候,岑宣更喜歡帶著周幼找個有情調的地方喝喝咖啡,或者去看看文藝的書畫展覽。
然而這一天,他按照網上的攻略和周幼去了電玩城。
這兒對於兩人來說都是新鮮的,他們以前很少踏足過這樣的地方。
從最初的錯愕中反應過來以後,周幼鬆開牽著岑宣的手,自顧自跑向了中心處巨大的娃娃機。
隔著一層玻璃,裡邊放置了半人高的一隻鯊魚玩偶。
工作人員過來介紹道,只要把吊著玩偶的那根繩子剪斷,就能把它帶走。
周幼皺眉想了想,這玩法於她而言難度有些大,她很快放棄了。
旁邊還有一整排娃娃機,她一個個看過去,什麼小兔子、小貓咪、小豬仔……一個個玩偶憨態可掬,看得她心癢癢的。
那邊岑宣已經兌換了一大袋遊戲幣,拎在手上哐啷作響,邁著長腿向她走來。
周幼朝他攤開手心,“給我兩個,我先試試。”
男人很快把遊戲幣投了進去,側身站到一旁,看她聚精會神盯住某一隻獵物,按動搖桿。
第一次沒手感,鉗子碰都沒碰到玩偶。
第二次,周幼調整好角度,差一點就把玩偶夾上來。
“……”女人盯住玻璃櫃裡邊粉色的玩偶,神情有點氣呼呼的。
岑宣很少見到她這樣稚氣的模樣,他沒能忍住輕笑了聲。
周幼耳朵尖,聽見這聲音扭頭瞥了他一眼。
明明是同樣的裝扮,人字拖看起來總有點吊兒郎當。
而岑宣,卻是浪蕩不羈中仍透著一種說不清的成熟穩重感,似是歲月釀成的美酒,甘甜醇厚。
記憶裡清冷俊逸的少年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就這麼慢慢蛻變成高大英挺的男人。
周幼楞了會神,不知怎麼就紅了耳根,別過眼去。
“不、不準笑!”
下一秒,她有些憤憤不平,自己剛剛就差了那麼一點,對於一個新手而言,已經算很不錯了。
換做是岑宣,指不定比她還糗呢。
於是周幼站開了點,撩起眼皮看向一旁的男人,“你來。”
她承認,自己是存了點壞心,想看岑宣受挫的。
他是腦子聰明,讀書厲害,寫程式碼也厲害,可在動手能力這一方面,周幼總覺得岑宣差了那麼一點。
兩人還在同居那會,她才發現這男人在家務事上完全就是個白痴。
他不會切菜,總能把一根胡蘿蔔切成各種她從未見過的奇特形狀。
簡單換個被套的事情,他花上好半天,還是怎麼都弄不平整,最後還是周幼看不過去,搭把手才幫他換好的。
這會,周幼目不轉睛地看著,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心裡頭卻已經開始準備一會要怎麼嘲笑岑宣了。
只可惜,上帝這回沒讓她稱心如意。
在她的目光中,岑宣輕輕鬆鬆就把那隻粉紅色小豬夾了起來,隨後讓它穩穩當當落到出口處。
一番操作行雲流水,看得周幼目瞪口呆。
“……楞什麼?”男人修長白皙的大手抓住小豬耳朵,將它提起來塞到一臉呆滯的女人懷裡。
隨後,他從褲兜裡揣出煙盒,掏了根菸叼在嘴裡,熟練地用打火機點火。
猩紅的火光映出男人清晰的面部輪廓,尤其是濃密的鴉羽長睫,被擦得根根分明。
周幼的心跳陡然慢了半拍。
岑宣平日裡穿衣逃不過黑白灰三種顏色,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穿這種花花綠綠的襯衫。
周幼本以為這樣的風格並不適合光風霽月的他,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岑宣哪裡是性子冷清、不苟言談的乖乖仔?那雙晦暗幽深的眼眸裡,掩藏著陰冷混不吝的痞氣。
他分明是一頭百戰不殆的惡狼。
“看什麼?”
瞧見她怔愣的模樣,男人吐出一口白色菸圈,漫不經心扯了下唇。
“……誰看你了。”周幼慌亂垂下眼,心卻不受控怦怦亂跳。
奇怪,明明兩人已經無數次越過那條防線,再親密不過了,為什麼岑宣還是總能輕易就讓她心跳失控,變回15歲時那個青澀懵懂的少女?
她這副反應沒逃過男人的眼睛,岑宣掀起長睫,將煙拿開了些,心頭湧上莫名的愉悅。
那種感覺,簡直比完成一個大專案還要讓他志得意滿。
他往前一步,離周幼近了些。
自從這女人悶不吭聲離開他以後,岑宣算了算,他得快有一年沒幹過那事,就連平時自己動手都有些意興闌珊的。
差一點,男人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開始不行了。
還好,原來他只是單對周幼才能有感覺。
或許這就是世人常說的相思病。
就比如這一會,光是嗅到她髮絲上的香氣,腹下那股闇火又開始在男人的全身亂竄。
岑宣抿了口煙,在心裡罵了句“操”。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估計得瘋了。
前不久他軟磨硬泡的,把自己弄得中暑了,周幼才答應再給他一次機會,不過,她同時提了個要求——
追她可以,動手動腳不行。
岑宣那會答應得乾脆,自信滿滿以為自己一定能說到做到,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在周幼面前,自己壓根就沒有“定力”這玩意。
尤其是,這會女人小臉酡紅,眼眸亮晶晶的,看得他喉嚨發乾,只想不顧一切把人擁入懷裡。
“還想要什麼?”岑宣以拳抵唇,刻意壓低的嗓音有幾分說不清的暗啞撩人。
周幼回過神來,視線四處搜尋了一會,盯住角落裡的藍胖子。
她對著那個方向伸出手指,“要那個!”
岑宣一眼看過去就明白了,她很喜歡這玩意,好像是叫什麼“哆啦A夢”。
他掐滅了煙,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箱,這才朝著那隻藍胖子走去。
剛投進遊戲幣,男人突然側頭斜睨她一眼。
“抓到的話,有沒有獎勵?”
周幼一直盯著玻璃窗裡邊的玩偶,並未注意到他的眼神,聽見這話,她下意識反問:“獎勵?”
岑宣意味不明嗤了聲,“嗯,你給的獎勵。”
他刻意把“你”這個字咬得很重。
周幼怔了下,倏地抬起眼睫,撞進玻璃上倒映著的那雙充滿侵略意味的黑眸。
心臟飛快顫跳,臉莫名其妙的發燙。
獎勵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大腦裡突然就閃過很多少兒不宜的畫面。
呸呸呸!
周幼咬了咬唇,一定是和他待久了,她才變成這樣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
但認真說起來,自從岑宣重新追她以來,他確實做到了規規矩矩,不對她動手動腳。
這麼久了,好像是應該給他一點點獎勵的……
眼睫微顫,女人低下頭,小聲道:“你先抓到了再說……”
岑宣垂眼看著她柔軟的發窩,好不容易才剋制住想擁抱她的衝動,漫不經心扯唇應了句:“行。”
*
周幼很久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
一整個下午,岑宣領著她在電玩城裡叱吒風雲。
他好像特別有遊戲天賦,獲得的獎品多得周幼兩隻手都抱不過來,惹得許多小孩紛紛對他們投來豔羨的目光。
周幼心想這麼多玩偶她帶回去也是佔地方,乾脆把它們都送給了遇到的小朋友,只留下岑宣為她抓的那隻藍胖子。
男人背對著她,正在跟一個六年級的小男孩比賽投籃,周幼找了個地方坐下,慢吞吞吸著他買的熱飲,好不愜意。
她只看了一會,聽見手機震動聲,便低下頭去看微信群裡室友們的聊天。
岑宣回過頭時,便發現這女人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他身上。
他扯了下唇,要笑不笑的,面色沉冷如冰。
將手上那顆球砸入球框,他沒在意顯示屏上的比分,轉身走到她身旁坐下。
聽見這動靜,周幼沒抬頭,“不玩了?”
想到她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自己,岑宣心頭更煩躁了,搶過她手中那杯奶茶,低下頭猛吸一口。
操。
男人心裡咒罵一句,這玩意怎麼這麼甜?
還有,這吸起來軟糯滑溜的又是什麼東西?
周幼的視線終於從手機螢幕轉移到男人的臉上,注意到他微微蹙著的眉峰。
她有些想笑,一下猜中他的心思:“太甜了?”
岑宣將奶茶還給她,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不明白,怎麼現在的小姑娘都愛喝這種甜不拉幾的東西,剛才給周幼買這一杯還讓他排隊了快十來分鐘。
“走吧,我請你去喝薄荷奶,就當作——”
周幼眨了眨眼,原本想說“禮尚往來”的,電光火石間想到他前頭說的話,於是改口道:“獎、勵。”
“不要。”男人脫口而出,拒絕得乾脆。
周幼還沒來得及開口,手腕已經被他緊緊扣住。
岑宣側頭盯住她,耳根被頭頂燈光擦出金色的輪廓,更襯得冷白似玉,怪好看的。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好看,這麼專注看著人的時候,眸光黑亮有力,攝人心魄。
岑宣緩慢啟唇,“我想親你。”
周幼無意識瞪大了雙眼,嘴唇微張,一時間竟聽不見周遭所有的聲響。
岑宣將臉湊近了些,目光如有實質一般落在她的面上。
黑短的發茬緊貼著頭皮,冷白額角沒了遮擋,盡顯無遺。理了板寸頭以後,他身上那種清冷感被減弱了幾分。
單薄眼皮下,瞳仁漆黑如墨,透著一種少年人才有的凜冽與蓬勃。
“這才是——”
修長白皙的手指撫上她的唇角,大拇指微用力揉弄著她的下嘴唇,男人從喉嚨裡吐出暗啞的一句,“……我要的獎勵。”
周幼的大腦宕機了好幾秒,直到聽見身後有小孩哭鬧的聲音,她才一下驚醒過來。
兩頰燒得厲害,她有些羞惱,氣自己怎麼又被岑宣這幅皮相迷了心神。
女人飛快拿開他的手,音量有些大:“岑宣!”
明明剛才還說出那麼直白的話,可男人這會反倒跟個沒事人一樣,神情淡淡,語氣仍是一本正經的:“我只想親你。”
一對上他這雙暗沉沉的眸,周幼便有些心慌意亂的。
她站起身來,甕聲甕氣道:“不行!”
男人聞言垂下眼簾,微抿著唇,神情居然有幾分可憐兮兮的。
像是,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腦海裡剛閃過這個荒謬的念頭,周幼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
她一定是想多了,那可是岑宣,他怎麼可能會有委屈巴巴的時候。
可當周幼再次看向他時,男人驀地掀起眼皮,烏黑瞳仁溼漉漉的,無端給人一種淋了雨的脆弱感。
喉結微滾,他啞聲道:“……可我還是想。”
周圍人來人往,耳邊充斥著小孩的哭鬧尖叫的聲音,岑宣的五官輪廓被光線暈染得格外柔和,神情有幾分大男孩的稚氣感。
他伸手輕輕勾了下她的尾指,語氣有點可憐巴巴的。
“就親一下,嗯?”
周幼哪曾見過他這幅模樣,心跳節奏完全亂掉,面上卻還要保持鎮定。
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他怎麼這麼厚臉皮。
但是,她確實很久沒跟岑宣親親了……
手心被他輕輕撓著,有種微癢的酥麻感。
女人很快繳械投降:“……回去再說。”
岑宣一下就站了起來,得寸進尺一手攬住她的腰肢。
“去我那?”
周幼嘴上沒應,長睫垂下,岑宣便知道,她這是默許了。
*
調崗到首都這邊以後,岑宣特意在周幼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但她心硬,這麼久了也沒過來看過一眼。
男人在心裡默默感激那隻藍胖子,要不是它,他還不能這麼順利把人拐回自己家。
進門的時候,岑宣開啟玄關處的鞋櫃,拿出一雙淺藍色的女士室內拖鞋。
周幼有些錯愕,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岑宣家怎麼會有女人的拖鞋?
難道,他經常帶女人回來?
她的表情一下變得有幾分凝重,柳葉眉微微蹙著,貝齒緊咬著紅唇。
岑宣自然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變化,他原本想開口解釋的,但心念一動,便將那些話吞回了肚子裡。
男人這樣沉默,周幼的心裡頭更是亂成一團。
她換好鞋到客廳坐著,心不在焉地掃了一圈屋裡的陳設。
乍一看去,的確是單身男人的住所,東西擺放得雜亂,衣服都沒疊好胡亂扔在沙發上。
不知為何,周幼心裡堪堪鬆了口氣。
“不進去看看嗎?”
岑宣從廚房洗了手出來,揚了揚眉,唇角掛上一點玩味的笑意。
“啊?”
周幼還在發愣,一時半會沒有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岑宣把臥室門開啟,半個身子倚在門框邊上,“看看。”
周幼下意識站了起身,緩慢朝著他走去。
與此同時,她才聽到男人隱含笑意的一句——
“……看我屋裡邊有沒有藏女人。”
心事一下子被戳穿,周幼臉色如同打翻的墨水,變了又變。
岑宣側著身體,為她讓出一條路來。
臥室裡邊是沉悶的米灰色調,床上只有一床蠶絲被平鋪著,沒有一絲褶皺。
周幼轉身欲走,卻被男人一把扯了過去,隨即落入一個溫熱堅實的懷抱裡。
“我這麼乖,你為什麼不給我獎勵?”說罷,他低下頭啃咬住女人瑩白的耳垂。
溫熱與溼潤的觸感包裹著她,周幼瞬間紅了臉,心跳聲砰砰,呼吸都緩慢了許多。
男人嗓音驟然暗啞:“嗯?”
老實規矩了這麼長時間,都快把他憋出毛病來了。
落在耳邊的呼吸聲有些粗,周幼心裡頭又羞又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往日岑宣霸道慣了,兩人之間向來是由他主導,只是這一回,他似乎有心讓她主動,因此雖然嘴上撩撥著,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給不給?”
見女人還在怔楞,岑宣不滿地用大拇指重重揉捏著那嫣紅如玫瑰花瓣的嘴唇。
給?
要怎麼給……
周幼無意識舔了舔唇,緩慢抬起頭來。
入目的,是男人鋒利流暢的下頜線條,再往下,立體清晰的喉結緩慢滾了滾。
主動親他嗎?
剛想到這,周幼的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習慣了被動承受,現在岑宣突然把主導權交到她手裡,反而弄得她有點手足無措的。
他的唇形生得很漂亮,唇色偏淡,唇瓣乾燥柔軟。
周幼清楚記得,無數個黑夜裡,一個個熾熱的吻是如何點亮她,將她周身燒得滾燙的。
心念一動,女人閉上眼,輕踮起足尖,將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如蜻蜓點水一般,岑宣終於嚐到那日思夜想、溼潤甜膩的櫻桃。
喉頭一緊,摟在她腰上的瘦長手指因為用力指節開始泛白。
不夠。
遠遠不夠。
他想要的,當然不僅僅是這麼淺嘗輒止的吻。
男人眯了眯眼,暗沉沉的眸色翻湧著,被鴉羽長睫遮擋住,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下一秒,周幼已經縮了回去。
她試圖掰開男人緊箍著她的手臂,奈何力氣實在太小,壓根掙脫不開。
“……就這麼完了?”
岑宣嗤了聲,將女人摁在自己胸膛上,大手撫弄著她的長髮。
他皺眉評價道:“敷衍。”
周幼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處,一時間有點呼吸不過來。
眼睫輕顫,女人的聲音悶悶的:“……得寸進尺。”
“沒有其他女人。”
岑宣的手指自下往上,從她的腰間一路遊走,微涼粗糙的指腹經過女人修長的脖頸,惹來一陣顫慄。
最後,寬大手掌捧住她的臉,逼得周幼不得不仰起頭與他對視。
四目相對的一瞬,男人的薄唇動了動,語氣十分認真:“只有你。”
說話間,他的眸光黑沉,卻又亮得驚人。
“幼幼,我只要你。”
一向說話刻薄的男人,偏偏有一把清冽溫潤的聲線,如同江南屋簷下的雨點,清凌凌的,說起情話來動聽得很,一般女人根本招架不住。
周幼並不例外。
她的心跳得飛快,耳根紅得快滴血,大腦卻比任何時刻都清醒。
她知道,自己又將再一次淪陷,或許,這一次是徹底的萬劫不復。
*
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似乎一切有跡可循,但當週幼想抓住某些細節,卻又記不清楚了。
蠶絲被如雲層翻湧起伏,她伏在岑宣堅硬的胸膛上,嘴唇微張,緩慢喘著氣。
他笑,“怎麼體力還是這麼差?”
周幼有些氣惱,伸手捂住他的嘴。
他以為人人都像他這樣不成?
都兩次了……
越想臉越紅,周幼捶著他的胸口處,小聲催促道:“你快把它拿出去!”
“再讓我抱一會。”男人一臉饜足的神情,黑髮被汗濡溼,眉眼間殘留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欲。
“不行!”周幼再一次推他。
怕再把人惹生氣了,岑宣不得不坐直了身體,將那玩意取了下來,紮好口子丟進床尾的垃圾桶。
周幼正要扣上後背的調節扣,溫熱結實的身軀再次從身後環抱住她。
與此同時,瘦長靈活的手指蠢蠢欲動,試圖徹底解放被藏匿著的那團雲朵。
“別鬧!”
周幼心裡算著時間,從回來到現在,他們至少在這張床上浪費了快四個小時。
聽室友說,男人縱慾過度,會把身體搞壞的……
她面紅耳赤,心道,再不能這麼縱著他了。
然而岑宣好不容易才吃上一回肉,哪會這麼輕易就把人放走?
解了半天都沒解開上邊的扣子,他失去耐心,乾脆將綢質小布往上掀。
“不碰你。”
慾望深沉湧動著,男人這會的聲音聽著沙啞得厲害,呼吸有些重。
“我就抱一抱你。”
騎士拿到了他的獎勵,是世界上最嬌豔欲滴的那朵玫瑰花。
到了最後,周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女人眼圈紅紅,雙眼沒有焦點,望著天花板放空著。
岑宣下了床,不知道在床頭櫃裡翻找著什麼。
半夢半醒間,手指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像是某種金屬。
她低下頭,只看見男人精緻俊逸的側臉,他神情專注,捧著她的手,似乎那是什麼世間稀有的珍寶一般。
周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終於看清楚他往自己手指上戴著的那玩意——
是戒指。
察覺到她的目光,岑宣似乎有些緊張,耳根泛紅,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幾下。
周幼有點明知故問:“……幹嘛給我這個?”
男人乾咳了兩聲,撩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冷白的臉上浮起一層薄紅。
他別開眼,“看著好看,就買了。”
周幼略一思索,便猜到,應該是隨致打算求婚,岑宣便陪著他去珠寶店做參謀,順便買了這麼一枚戒指。
她掙開男人的手,緩慢把那枚戒指摘了下來。
燈光下,上邊鑲嵌的鑽石亮閃閃,璀璨奪目。
真漂亮。
周幼將它放回男人的手心裡,語氣裡聽不出任何起伏:“戒指不是項鍊,也不是手串,不能亂送人的。”
這話讓岑宣心頭一緊,他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將它包在自己的掌心裡。
“……我知道。”
周幼並不意外,清凌凌的眼盯住他。
岑宣深呼吸了幾下,突然有些不敢看她了。
“我——”他張了張嘴,好似失去了語言表達的能力。
最簡單的一句話,卻也最充滿分量。
周幼沒有催促,似乎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麼。
男人終於鼓起勇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鄭重:“我愛你。”
他的大手覆住她,嗓音有些微的顫抖:“我這人挺混,性格糟糕透頂,沉悶無趣,不會哄女人。
跟我在一起,總是委屈你。
可是周幼,我可以改。
只要你想,岑宣可以變成任何一種模樣。
你——”
說到這,他大概是太緊張了,薄唇都在抖,“你願意嗎?”
周幼搖了搖頭,故意停頓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手指驟然縮緊,她才笑了下,“我不要你變。”
她看著岑宣刻意為了她去剪的板寸頭,伸手撫了上去,黑短髮茬有點刺人。
對上那雙清寂的眼,周幼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天,他冷冷瞥過來的神情。
仔細回想,這段感情裡,其實不單單隻有她一個人在付出。
岑宣對感情很遲鈍,可他也在笨拙地努力走向她。
不是嗎?
“你就是你。”她頓了下,慢吞吞道:“就算將來滿頭白髮了,也是你。
所以,岑宣——”
周幼輕輕揉著他的頭,替他說出了那句話:“我們結婚吧。”
有人曾說,暗戀中的人就像一個昏了頭的賭徒,壓上全部身家,只為了那一個微小的可能。
好在,她最後賭對了。
至此,橫亙了她一整個漫長青春的苦□□戀,終於有了最完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