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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落疏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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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致打工的網咖就在前邊,沒走幾步路就到了。

各種店鋪的LED招牌燈五光十色,將他側臉的輪廓映得十分清晰,鴉黑長睫都根根分明。

怎麼他一個男人的眼睫居然比女孩子的還要密和長呢?

好想揪一根喔……

一時惡向膽邊生,楊漾漾悄悄踮起腳,才剛伸出手,隨致似有所感,突然側眼瞥了過來。

視線撞上的一刻,她的手指陡然停頓在半空。

這麼久以來,楊漾漾從未在隨致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那雙狹長晦暗的眼隱隱發紅,眸底一片陰霾,稜角分明的下頜繃得緊緊的,滿臉狠戾。

她差點都要忘了,眼前的人可是三中的風雲人物隨致,傳言中把人打到進了醫院、被一中強制退學的混混隨致。

是他偶爾表現出來的溫柔帶給了楊漾漾些許錯覺,竟然忘記了他也是一個危險人物。

“怕我?”

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讀出不安,少年鬆了手,與她拉開一些距離。

楊漾漾垂下眼,剛剛被他緊緊箍住的手腕果然起了一圈紅印。

她咬了咬唇,突然鼓起勇氣朝他撲了過去。

“哥哥——”

小姑娘猛然往他身上這麼一撞,隨致沒有防備悶哼一聲,身體瞬間僵硬了。

像一隻自知闖了禍的小貓咪,她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著他的手臂,滿是討好意味。

隨致一低頭,便看到她烏黑的發頂。從這個角度看去,少女瑩白的臉十分小巧,惹人憐愛。

她的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似一團蓬鬆的棉花貼著他,令他全然不知所措。

隨致甚至不敢動一下,生怕一用力,就會把人碰壞了。

“哥哥,哥哥……”

楊漾漾蹭在他的胸腹處,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就是想這樣一直抱他,一直喊他。

無論叫上多少遍,她都不會厭倦。

少年無聲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吃了多少糖果,怎麼身上總有一股甜膩的水蜜桃味。

在她又嗲裡嗲氣喊了一聲後,隨致終於清了清嗓子,淡淡迴應:“……嗯。”

按住她的肩膀,把小姑娘拉開了些,他斂著長睫:“……不許撒嬌了。”

他從未見過像她這麼愛撒嬌的,詭異的是,他竟然還越來越適應了。

責備的話卻再說不出口,原先準備好的那一堆說辭,什麼“放學了就早點回家”、“走大路別走小路”之類的話,最後都沒有派上用處。

算了,小姑娘本來就呆,出了這種事她估計也嚇壞了。

有些事,還是交給他來做。

岑宣身後跟著周幼,兩人不疾不徐走了過來。

對視一眼,隨致沉聲問:“什麼來頭?”

“朱佳貝他們學校的,對了,有個東西你可能會感興趣。”

岑宣說到一半就打住了,這會還有兩個小學妹在,有些話當著她們的面說並不方便。

“晚點再說吧。”

隨致這才注意到好友身後躲著的少女,他皺了下眉:“你把人送回家。”

“……”岑宣無所謂地點了下頭,“一會見。”

還沒來得及跟周幼說上話,也沒弄明白岑宣和隨致兩人在打什麼啞迷,楊漾漾後脖頸的衣領就被隨致揪住。

頭頂傳來冷淡的一聲——

“走,我送你回家。”

*

一直到隔天早上,兩個女孩在班裡碰了面,楊漾漾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昨天兩人在校門口分開後,周幼原本是要往家那邊走的,沒曾想那三巨頭與她擦肩而過,嘴裡不乾不淨,正好被她聽到。

“聽到那群人要找你麻煩,我本來想追上去的。”周幼有些愧疚:“但我又想,我們兩個人對上他們也沒勝算,剛好遇到岑宣、岑師兄他們放學,我就找他……”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夜,周幼想想還是後怕,如果他們再晚到一會,楊漾漾一定就被那三個人欺負了。

楊漾漾倒是心大,昨晚回家洗了個熱水澡後,她就把那些不開心的記憶都清除得一乾二淨。

這會,她笑得沒心沒肺:“不怪你,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周幼鬆了口氣,才說起另外一件事。昨晚也不知道岑宣和隨致說了什麼,總之最後他倆達成一致意見,在運動會結束以前,兩人會各自護送楊漾漾和周幼回家。

傍晚周幼結束訓練後,楊漾漾去了小賣部買了些吃的,兩個女孩坐在高三教學樓下的花壇邊上,一邊吃著薯片一邊等著隨致和岑宣下課。

下課鈴響,一臉疲憊的學生們如同衝破牢籠的鳥兒瞬間湧出了教學樓。

隨致是最先到的,走到她們面前,他很是自然拿起楊漾漾放在大腿上剛開封的那包薯片,修長手指輕輕捏起一片丟進嘴裡,咬出清脆的聲響。

“走了。”

楊漾漾剛一抬頭,被她擱在花壇邊上的書包已經被少年輕鬆拎到另一隻手上。

她看了一眼周幼,遲疑道:“那幼幼呢?”

下課的人群已經走得差不多,她們始終沒看到岑宣的身影。

“我等岑、岑師兄。”周幼低著頭,“我家跟他家是一個方向,漾漾你先回去吧。”

隨致並不關心這事,伸手對著小姑娘後脖頸的衣領一扯,像提一隻小雞仔一般:“回去了。”

楊漾漾三步兩回頭,見周幼一個人坐在花壇上,總覺得有些擔心。

隨致並沒有直接往校門口去,而是走向了停車場。

瞧見他推了一輛很新的粉色單車出來,楊漾漾瞪大了水眸。

少年身形高大,俊美的臉冷冰冰,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氣息,和這少女粉的單車靠在一起,有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楊漾漾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哥哥,偷、偷東西是不對的……”

話音剛落,她的眉心就被隨致彈了一記。

頭頂傳來他沒好氣的聲音:“上來。”

隨致一臉不爽,瞧這小孩剛剛那是什麼表情,彷彿他是什麼偷雞摸狗的小人一樣。

小沒良心的,要不是為了載她,他才不會跑去跟裴之婧借了鑰匙。

“哦。”

雖然腦海裡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但楊漾漾還是第一時間選擇聽從隨致的話。

車座被原來的主人調得很低,隨致坐上去後,雙腿有些無處安放,給人感覺就像是大人偷騎了小孩的三輪單車一樣,很是滑稽。

他一臉不耐,楊漾漾只能拼命忍著笑,在後座上坐好。

手指剛抓緊他的衣角,單車便如出弦的箭一般朝著前方飛馳而去,帶起的風捲起一地灰塵。

隨致騎單車的速度要比楊媽媽快上許多,楊漾漾總怕自己會不小心掉下去,她不得不伸手攬在他的腰腹處,來獲得一些安全感。

隔著薄薄的布料,少年的肌肉堅硬結實,沒有半點清瘦軟弱之感。

不得不說,手感真的很好……

楊漾漾的臉“騰”一下燒了起來,迎面而來的晚風都不能吹散她面上的熱度。

為了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楊漾漾開始絞盡腦汁找話題——

“哥哥,我們偷了車,會被抓住嗎?”

“哥哥,你為什麼會騎單車?”

“哥哥,你理理我呀!”

……

秋風瑟瑟,冷風從校服外套領口灌進身體,楊漾漾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

前方騎車的少年身體陡然頓了一下,隨即放慢了車速。

“冷嗎?”

從剛才隨致一直沉默不語,這會才終於開了口,清越低沉的嗓音在風裡並不真切。

楊漾漾揉了揉鼻子,誠實道:“有點……”

他猛地一下剎住車,雙腿支撐在地。

下一秒,帶著溫度的校服外套罩了上來,遮擋住楊漾漾的視線。

她眨了眨眼:“?”

“冷就穿上。”

聽見這話,楊漾漾才慢吞吞把蓋在自己頭上的外套拿了下來,抱在懷裡。

單車已經往前,脫下外套後他裡邊只剩一件純白色短袖T恤,衣服有些緊了,後背肩胛骨被勾勒出精瘦好看的線條。

楊漾漾看了好一會,才低頭將懷裡的外套抱得更緊。

明明同樣的外套她也有一件,可她還是忍不住一直盯著懷裡的這件看。

許是洗了很多次的緣故,這一件校服外套袖口和領口都有些脫線,黑色的刺繡也褪色變得暗淡。

楊漾漾小心翼翼將它捧到胸口處,輕輕嗅了一下。

衣服上沒有她想象的,其他男生身上那種難聞的汗臭味。

是一種很淡的、類似於舒膚佳香皂的味道,聞著讓人很是安心。

天色再黑,風再大再冷,她也不害怕了。

這一刻,楊漾漾無端想起來四個字——因禍得福。

隨致雖然沒說,但她心裡清楚,一定是那些人說了什麼,他才會決定每天陪著她回家。

他不說,是怕嚇著她。

過了很久以後,楊漾漾才從周幼那裡得知當晚的全部情況。

一開始,隨致誤以為騷擾她的那夥人是衝他來的。

那個晚上,隨致走遍街頭巷尾,終於在一家電玩城找到朱加貝,不由分說把人狠揍了一頓。據目擊者稱,朱佳貝腿骨都被弄折了,後來還是找了幾個小弟幫忙,才把他抬回家的。

結果鬧了半天,這鍋扣在朱佳貝頭上還真的是有些冤枉他了。

他這陣子洗心革面,壓根就沒去三中挑事,哪曾想到手下那幾個不爭氣的玩意,非要去挑釁隨致這尊瘟神,害他倒了大黴。

那三個人向岑宣交代,他們最開始會注意到楊漾漾,還是因為近來在男生間很火的一部島國電影。

影片中女主角的模樣長得和楊漾漾有七分相似,臉蛋清純,身材火辣,讓這群正處於青春期的男孩想入非非。在荷爾蒙的驅使下,他們便打上了楊漾漾的主意。

從他們手機裡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後,隨致著實被氣得不輕,要不是岑宣攔著,那三巨頭也得當場骨折。

但這事要他倆去跟兩小女生坦誠相告,他們還真說不出口。

小姑娘心思單純又愛哭,知道後指不定會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隨致心道:算了,這事也沒必要讓她知道。

只是從這天起,他再也不放心任由她一個人走小巷子回家了。

*

隨著白晝越來越短,冷空氣南下,有天早上醒來時,楊漾漾才意識到,原來冬天早已悄然來臨。

前幾天運動會剛落幕,她和周幼卻默契地沒提起這個話題,仍然每天在教室裡呆到高三年級下課。

四人在校門口分道揚鑣,楊漾漾早就習慣了坐在隨致的單車後座上回家,天越來越冷,她更不情願吹著冷風一路走回去了。

臨近聖誕節,馬路兩旁的商店紛紛擺出了聖誕樹,在玻璃窗上貼了不少富有節日氣息的裝飾物。

“哥哥——”

她一出聲,剩下的話不用講,隨致便明白了。

每回經過這條商業街,小姑娘總會嚷著要他停下來,隨致只好推著車陪她慢悠悠晃盪半天,讓她能把每家店櫥窗裡的精緻玩意看個遍。

楊漾漾向來都是只看不買,對此隨致總是很不理解,暗自猜測她是不是沒帶夠錢。

“想買嗎?”

見她盯住玻璃窗後某樣小玩意,一動不動,表情十分專注,隨致沉聲開口:“哥哥身上有錢。”

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楊漾漾搖了搖頭:“不買。”

她轉過身來衝他笑,“我就看看。”

隨致剛把手揣進褲兜準備拿錢,她已經跑到下一家門口,一雙杏仁眼都眯成月牙形:“哥哥,這裡新開了家文具店!”

他不明白這點小事怎麼也值得她開心成這樣,卻還是沉默著跟了上去。

店鋪不大,貨櫃之間的距離很窄,高大挺拔的男生一走進來,更顯得空間十分逼仄。

看守店鋪的是個中年女人,隨致進店時她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頭打毛線去了。

楊漾漾鑽進店裡,就好像發現什麼金礦似的,時不時發出驚呼:“這個好可愛!”

隨致走到她身旁,眉峰微蹙看向她手指指向的玩意。

是一塊橡皮擦,被做成立體的玉米形狀,顆粒感分明,很是逼真。

“好像真的玉米呀!”她側過頭,圓溜溜的黑眼珠折射出乾燥的白熾燈光線,亮得有些晃眼。

隨致輕點下頭,十分乾脆:“買。”

楊漾漾馬上將那塊橡皮擦放了回去,“不要。”

她們現在使用的多是圓珠筆,沒機會用到橡皮擦。再說,她自己那塊橡皮擦還能再用好多年呢。

“那買這個?”

隨致隨手指了另外一邊擺著的橡皮擦,是被做成冰激凌的造型。

“哇!”楊漾漾眼睛都在發光,“這個也好可愛呀!”

說實話,這些玩意在隨致眼裡並沒任何區別,他也無法體會到小姑娘這種興奮的心情。

少年神情淡淡,只跟在她身後,看她在貨櫃之間穿梭,一會瞧瞧這個,一會看看那個。

老闆娘顯然有些不耐煩了,“都是新進的,賣五塊錢一個,要便宜的在最下邊,一塊賣八毛。”

到底買不買呢?

買的話,是買玉米形狀的,還是冰激凌形狀的?

好難選啊……

楊漾漾站在原地,表情十分糾結,猶豫了半天后,卻回頭扯了扯隨致的衣角,小聲道:“走吧……”

隨致眼睫顫動了下,抬眼在貨架上掃了一圈。

走出門的時候,楊漾漾才發現身後的人沒跟上來。

她伸頭往店裡一探,老闆娘剛好給隨致找完錢。

男生長身玉立,身上套著件灰色的運動服,黑色的球褲下露出勁瘦有力、線條流暢的小腿,渾身散發著凜冽又蓬勃的少年氣息。

額前落下的發遮擋住冷峻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一張張把錢整理好,又揣回兜裡。

明明是最普通的動作,放在他身上,竟然有種清冷矜貴的感覺。

而後,他提著一個袋子朝她走來,隨意地把袋子塞到她懷裡。

“這、都是給我的?”看著一袋子十來塊橡皮擦,楊漾漾目瞪口呆:“哥哥,我用不了這麼多橡皮擦……”

隨致沒什麼表情,“用不完就放著。”

反正她都喜歡,何必糾結取捨?

“可是好貴啊……”雖是這樣說著,楊漾漾心頭卻是灌了蜜一般甜滋滋,她迫不及待拆開其中一個的包裝,放在鼻子下邊嗅了嗅。

“真的有香草味呢!”被做成冰激凌形狀的橡皮擦摸著很軟,還散發出和真的冰激凌一樣誘人的味道。

楊漾漾沒忍住把其他幾塊橡皮擦也開啟來聞了聞,不時驚呼一聲。

隨致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她此刻因為滿足而眯著眼傻笑的表情。

傻。

他嗤了聲,卻沒發現自己的神情也在這一刻變得柔和了許多。

“哥哥,等我有錢了,我要買很多、很多、很多的橡皮擦!”

摟住隨致的腰,楊漾漾將整張臉都貼在他的後背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還要買很多好看的筆記本,啊,還有水彩筆……”

她總是有很多話說,似乎就算一直讓她說下去,她也不會累。

隨致並不嫌煩,騎著車耐心聽著,偶爾給她一個單音節的迴應。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他漸漸習慣了身後這個話嘮小尾巴的存在。

越城的冬,似乎也沒往年那般溼漉漉的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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