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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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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回家後,楊漾漾連平日裡最喜歡的動畫片都沒有看,人一紮進屋子裡就把自己反鎖起來。

明明是大夏天,她卻整個人悶在被子裡,把自己捲成個蠶寶寶,在床上滾來滾去,大腦亂成一團。

後來媽媽做了她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楊漾漾也沒吃幾口。

還想再見他。

最好,是天天都能看到他。

楊漾漾隱約有點明白,這種喜歡,和想讓他當哥哥的那種喜歡,終歸是不一樣的。

但具體是哪裡不同,她這會還沒能弄明白。

考完試學校給他們放了幾天假,因著氣溫逐漸升高,媽媽不讓她出門,楊漾漾在家裡無聊到快發黴。

以前有多渴望放假,現在的她就有多渴望回學校。

她好想再跟他說話呀。

盼著盼著,終於等到了取成績通知單那天。

楊漾漾拼命剋制著,才沒有第一時間跑去高中部。不過雖然人是坐在自己班的教室裡,但是她的一顆心早就飛到高二十一班去了。

“喂,咩咩咩。”

身後的人伸手捅了捅她的後背,“你家電話號碼多少?我記一下。”

楊漾漾最近心情頗好,這會也懶得同隨禮計較,她客客氣氣回了一句:“我家沒電話。”

這種話三歲小孩都不信,更別說是隨禮這種人精了。

“小氣。”他挪了張凳子到楊漾漾身旁坐下,決定實施死纏爛打戰術:“你就給一下,我又不會天天給你打。”

楊漾漾覺得,這人臉皮真是比城牆都要厚,不過隨禮的話突然給了她啟發。

對啊,她怎麼就忘了,可以問他要電話號碼的。這樣就算暑假裡她出不了門,想他的時候也能打電話找他說說話。

楊漾漾忍不住揪了一下自己的小肉臉,她可真笨!

這樣說起來,還得感謝隨禮。

她扭過頭,彎著眼睛淺淺笑著:“謝謝啦。”

楊漾漾笑起來時虎牙尖尖,杏仁眼亮晶晶,好似裝滿了璀璨的星河,一下晃了隨禮的眼。

他瞬間面紅耳赤,舌頭打結了一般:“什、什麼意思?”

他過來問個電話,楊漾漾不給他,卻對他說謝謝,這算什麼事啊。

女孩的心思,他果然是猜不明白。

隨禮再次強調了自己的目的:“號碼,給我。”

楊漾漾正要開口拒絕,突然聽見前邊的同學倒吸一口冷氣,語氣難掩激動:“好帥啊……”

她好奇地抬起頭,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前排好幾個人都站了起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見喜歡的姑娘注意力完全被轉移,隨禮很不高興,一下從椅子上起來,大聲吼道:“都吵啥啊?鬧得我耳朵疼。”

“麻煩幫我叫一下楊漾漾。”

少年輕輕叩了下窗戶玻璃,面上雖是帶著笑,卻有種讓人無法接近的疏離感。

他的五官實在過於精緻,以至於這普通的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都被襯得像是大牌高定。

坐在窗邊的蘇柏妍愣了一下,紅著臉點頭:“好……”

隨致語氣淡淡:“謝謝。”

“不客氣的。”蘇柏妍再一抬頭,對方已經走開了些距離,懶懶散散背對著她靠在欄杆邊上,身影高瘦挺拔。

身後的人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好帥呀,感覺很像那個不久前在韓國剛出道的,叫啥來著……”

“這是隨禮他哥吧?”

“是是是,就是他沒錯,咱們可得小聲點,他不好惹的。”

“他們兄弟倆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

蘇柏妍站了起身,清了清嗓子,比去參加演講比賽還要緊張:“楊漾漾,有人找你。”

說完她自己也有些好奇,隨致這樣的風雲人物跑到他們初中部來已經算是稀奇,更別提他找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弟弟隨禮,反而是轉學生楊漾漾。

這兩個人能有什麼交集?

蘇柏妍平日裡並不關心班上的小道八卦,不過她隱約記得前幾天同桌咋咋呼呼說過,混世魔王隨禮最近是有在追那個轉學生。

所以,這是哥哥過來提前見一下未來弟媳?

所有人在心裡猜測著,而處於話題中心的楊漾漾在聽見蘇柏妍的話後,不解地踮起腳越過隨禮往窗外望了一眼。

她的眼睛在看見隨致的側臉時瞬間放光,想也沒想,楊漾漾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隨禮就衝了出去。

“哪個不長眼的敢跟我搶——”隨禮罵罵咧咧轉身,在看清自家哥哥那頭過分張揚的銀髮後差點咬到舌頭。

他哥怎麼不聲不響跑初中部來了……

隨禮的大腦飛速運轉,不對啊,他最近還算安分守己,可沒惹事。

“於——”她差點就喊出在心底反覆咀嚼了許久的三個字,卻在看見他微挑的眼尾後,雙頰泛出紅暈,低聲喊了一句“哥哥”。

少年單手插兜,閒閒靠在欄杆上,聽見聲音才緩慢抬起頭。

日光暖得讓人無端產生些暈眩感,他的頭髮似乎又長了些,遮住凜冽冷淡的眉眼,叫人辨不清神情,髮梢末端處因日光折射耀眼到幾近透明。

白色耳機被扯落至肩頭處,黑白色外套拉鍊只拉到一半,露出裡邊純白色的T恤,簡潔清朗,更襯得少年那張臉如冷玉雕琢而成般精緻。

迎面而來的風挾著柑橘清冽的香氣,將他身後女貞樹的枝葉吹得晃呀晃。

楊漾漾的心也跟著亂成一團,她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

“於?”

他下頜微抬,嗓音懶洋洋還帶了點鼻音,卻是莫名的好聽。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以拳抵著薄唇輕笑了聲。

“可惜了。”

少年微微俯身,半個身體壓在欄杆上,一手支著下頜,側過頭來。

他的眼珠是純粹的黑,清澈到透明,像下過雨的湖。

不笑時,是刻入骨髓的凜冽沉冷。

但當他笑時,眼底散漫涼薄,卻又帶著些勾人的恣意與浪蕩。

楊漾漾怔了一瞬,恍惚間聽到他含著笑意的慵懶聲線——

“哥哥不姓於。”

她足足用了半分鐘才消化完這簡短的一句,她搞錯了,所以,他並不叫於大成。

楊漾漾在震驚之餘,又開始竊喜,還好還好,是她弄錯了姓名。

於大成什麼的,聽起來未免也太土了。

但問題又來了,他不是於大成,那他是……

“不巧,那蠢蛋——”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楊漾漾呆呆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隨禮正揹著手一臉苦大仇深地站著,下一秒,面前的少年慢悠悠道:“就是我弟。”

就、是、我、弟。

我、弟。

弟。

……

無數的彈幕在楊漾漾的腦海裡瘋狂刷著,密密麻麻的越來越多,差點就擠爆她有限的腦容量。

因為錯愕,她的嘴張得都能吞下一個雞蛋,看上去傻里傻氣,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天真可愛。

隨致早料想到這小呆子會有這種反應,他好心地留出了些時間讓她站在原地慢慢自我消化。

他清了下嗓子,冷聲招呼不遠處那另外一個:“過來。”

“哥——”

隨禮不情不願挪了過來,態度卻是十分恭敬。

隨致眼睛抬都沒抬,直接上手給了他弟腦袋一個爆慄。

“哥哥哥,疼啊——”隨禮整個人往上彈了起來,雙手護頭尖叫著後退了兩步。

他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今天究竟是觸了什麼黴頭,怎麼就招惹到他這個跟閻羅王似的、冷麵冷血的親哥。

別說是楊漾漾了,在他們身後整個初二六班都屏住了呼吸,一邊關注著這邊的動靜一邊強忍著偷笑。

畢竟要看到一向無法無天的隨小霸王吃癟,可不是常有的好事。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欺負女孩了,嗯?”隨致剛一伸手,便看到他弟又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啞然失笑,在兜裡摸出打火機,下一秒才意識到身旁還有個小姑娘。

以往煙癮犯了,隨致才不管這是在學校裡還是在外邊。

罷了。

少年眉心蹙起一絲煩躁,忍住了當場踹他弟一腳的衝動。

他隨致雖是混不吝,但這麼多年可從沒招惹過小姑娘,也不知道隨禮是跟誰學的。

欺負人欺負到一小姑娘頭上了,丟人。

少年背過身去,眺著遠處的鐘樓,冷聲道:“自己說吧,我給你一分鐘。”

楊漾漾早已從剛才的錯愕中回過神來,聽見這話,忍不住把背挺得直直的,幸災樂禍地盯著隨禮。

她剛剛還以為,他不會幫她了。沒想到,他教訓起親弟弟也毫不手軟。

他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樣是非分明,是很好的人呢。

“哥,我真沒欺負她!”隨禮撓了撓頭,顧不上心底那股在喜歡的人面前丟了臉的羞惱,焦急地為自己開脫。

但他哥不發一言,搞得他心裡更慌了,聲音也跟著弱了下來:“就拿了她一點小玩意……”

隨禮思來想去,自己唯一的罪行大概就是前幾天拿了楊漾漾一個髮卡,除此之外,再沒有了。

說完話,他垂著頭不安地等待著他哥的審判。

隨致這人有個毛病,他越是生氣,面上就笑得越是溫柔。

不過這笑對於隨禮以及其他在隨致手下吃過虧的倒黴蛋來說,無異於魔鬼的微笑,跟溫柔可扯不上邊,說是陰森森還差不多。

此刻,隨禮有種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錯覺。

所幸的是,風暴中心,並不單他一人。

瞥見身旁長睫忽閃忽閃的小姑娘,隨禮彷彿看到了救星。

這會,他也顧不上質問楊漾漾怎麼認識他哥還找他哥告狀的了,只拼命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咩咩,你倒是說句話啊。”

但隨禮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一向安靜怯懦的轉學生,在聽到他的話後,居然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圓眼睛,一本正經地迴應:“你有。”

楊漾漾頓了下,轉過身去扯隨致的衣角。

少年扭過頭來,便聽見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聲音:“哥哥,他揪我頭髮,藏我作業本,搶我髮卡……”

一樁樁一件件,楊漾漾掰著手指頭回憶著,她越往下說,隨禮的臉色也跟著越來越難看。

好不容易訴說完隨禮犯下的種種罪行,小姑娘最後還不忘氣憤地補上一句:“他還想要我跟他談戀愛!”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敲打著欄杆邊緣,一下又一下,節奏平穩,這預示著,手指的主人這會心情並不怎麼美妙。

“哦?”

隨致唇角微彎,漫不經心地睨過來一眼,隨禮瞬間雙腿發軟,大腦裡只剩下兩個大字——

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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