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讓陳衛先回去休息。

不過最慢也不會超過一天，等被通知填表的時候，就寓示意著要“上班”了。

其實陳衛想早點去“上班”，因為他感覺對世界一無所知。

昏暗的陽光連雲層都照不進來。

街道的陰影拉得很長，陳衛思考起和何萍交流的過程，我記得最後用筆刺了她一下，筆呢？

“為什麼老張說沒看見那支筆？”

陳衛很清楚那支筆的樣子，甚至能想象何萍用它簽字的樣子，還有這力氣是怎麼回事……不過世界發生了變化，這樣就可以理解了。

進了車站，陳衛本想掏三塊錢，坐子彈頭列車，不過兌票的時候三叔打電話，說要來接他。

一輛黑色的小車停在身前，陳衛拉開車門，然後斜著屁股坐了進去。

本來是隨手關門，可合上的瞬間，整輛車都顫抖了一下。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原是打算誇獎侄兒幾句，不過剛才那一聲讓陳三叔靈魂都哆嗦了一下：“臭小子，我新買的車！”

我又不是故意的。

陳衛暗自嘀咕一句，三叔陳群方創業兩次失敗，被大伯臭罵一頓，現在老老實實在城政局上班，是個不苟言笑的小科長，工資微薄，買輛車也不容易。

聞到一股熟悉的香辣味，才發現陳梓萱坐在後面，手裡拿著一包辣條。

“今天上班感覺怎樣？”

大概是上班後，許多家長都會問的問題。

不過陳衛沒法回答，他今天又沒上班：“我今天翹班了，應該是說，我辭職了。”

陳三叔詫異的看了侄兒一眼。

可心想侄兒做事不會這麼魯莽，許是在公司受了欺負也說不定。

“你大伯母知道嗎？”

“不知道。”

陳衛不耐煩地呼一口氣：“不過我打算一會兒就告訴她。”

城資侷限制能源的使用，許多公司處於半歇業狀態，當初為了這份工作，大伯和大伯母花了兩萬多塊錢，其中也有三叔的一份。

“等三叔當了主任，就把你調進城政局。”

三叔又在吹牛。

都過去一年了，三叔也沒幹掉那個主任。

在樓下買了一盒口香糖，三叔確定陳梓萱嘴巴里沒有辣條的味道，才一起上樓。

…………

陳衛的家門口，擺放著鄰居雜亂的鞋架。

瀰漫著一股蜜汁味道，儘管大伯母交涉過幾次，對方要麼是裝作不在家，要麼推脫“家裡放不下”之類的話。

三叔揹著陳梓萱的書包，站在門口，小小的陳梓萱抱著他的小腿，好像有些困了，陳衛掏出鑰匙，門卻自動打開了。

一道溫暖、規則的黃光映照在樓道中。

緊接著外面的鐵門也被開啟，長得俊俏的姑娘倚在門邊，高挺的瓊鼻，清澈透亮的杏眼看見三人亮起來。

“小衛衛，回來了。”

“你能不能換個稱呼啊，搞得人家像你男朋友一樣。”陳衛不滿的道。

不過漂亮女人像是沒聽見，杏眼中閃過一抹明媚的神采，她熱情摟住陳衛的脖子，胸口自然撞了過來，感覺被冒犯到的陳衛，轉過頭：“三叔，救我……”

“上班感覺怎麼樣？”

熱情的女人是陳衛的小姑，大不了他幾歲，跟兩個哥哥玩不到一塊去。

養顏得當的大伯母手裡拿著抹布，在收拾餐桌，隨後，熱騰騰的飯菜被端上來。

除了三嬸，全家人一起慶祝。

“你大伯去拿蛋糕了。”

看見嫂子做了一大桌菜，陳三叔遞給陳衛一個“小子，你好自為之”的眼神，然後就走到陽臺抽菸了。

陳衛沒太意外，慶祝是昨天說好的。

鑰匙插孔的聲音，一個相貌文雅且精神的老帥哥，拎著蛋糕走進來。

這是陳衛的大伯，陳群書。

一家人坐在飯桌旁。

伯母給陳衛遞過一碗湯，露出溫和笑容：“同事好不好相處？”

陳三叔默默的端起湯碗遮住臉。

其餘人全都看向陳衛。

陳衛不想坦白，但工作是託關係找的，肯定瞞不過去。

“我辭職了。”

“你……你再說一遍？”

張妘聽清楚了，但不知道是該相信腦子，還是耳朵。

陳衛立即開口：“大伯，你不勸一下，今晚就要睡沙發了。”

陳群書笑紋僵硬在臉上，暗怪陳衛又整么蛾子，當初為了這份工作，差點就把人當祖宗供起來了。

轉頭看向一旁的陳群方，陳三叔還是有點怕大哥的。

“看我也沒用，他又沒跟我說。”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

張妘虎視眈眈的看著侄子，仔細一想，憤怒又很快轉為關心：“什麼工作，你是不是在公司被人欺負了？”

“沒有啊。”

伯母的熱情逐漸冷卻：“什麼都不跟家裡商量，那你隨便吧，我不管了。”

陳衛感覺，像伯母膽子這麼小的人，肯定會被嚇到。

到時候又要怪我。

不過沒關係，反正大伯很會哄老婆。

…………

許是太累了，陳衛第二天竟然睡到九點多。

掀開被子，發現一個白色信封放在床沿邊上，入手就知道是軟妹幣。

還有一行字：

“被辭退了也沒關係，都是一家人，拿著這五千塊錢，慢慢找不著急。”

可惡，大伯又侮辱我。

他肯定是誤會我被公司辭退，陳衛默默的把錢裝進包裡，沒解釋的意思。

三叔和小姑回家了，而他不想和生氣的大伯母呆在家裡，拿過手機，彈出張弛發來的消：

過來填表格吧。

黑色特案偵查局的辦公樓，在南城市的白河區，陳衛知道聯邦的總部也在南城市，所以，南城市的消費水平很高，但受能源限制影響，經濟卻不景氣，普通中等人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大概是八千多。

大伯想買車很久了，我應該早點獨立。

陳衛對於這份工作，是比較害怕的，但好奇比害怕更多。

這種感覺很複雜，既想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但又擔心死在封鎖地中。

“不過，自從太陽黯淡現象發生，這個世界已經不安全了。”

蒼白的陽光下，陳衛駐足抬頭。

一座銀色鋼窗、筆直的線條構築成的深藍色建築，在昏暗的陽光下，它燈火通明，瀰漫著一種靜謐、森嚴的氣氛，而在這座建築的視窗，不時看見有人走過。

不過陳衛知道，自己這種工作算是外勤。

“陳衛？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