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日,是一年一度國運祈福的時候。
每年祈福的地點,都是去皇家寺廟,鎮國寺。
由太后帶領朝臣貴族家的家眷一起去祈福,唸佛兩日,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今年梅太后身子不好,祈福這事兒就落到了秦皇后頭上,由她帶領眾人去鎮國寺祈福。
鎮國寺已經修建幾百年了,見證了幾代帝王的衰落和興起,它坐落於高山之上,群山綠蔭,嫋嫋煙霧環繞,俯瞰芸芸眾生。
早上,家眷的馬車在山道上排成長長的隊伍。
寺廟裡古老的鐘聲渾厚悠遠,響徹山谷,拂去眾人心靈上的浮躁。
小沙彌和伽若大師在門口迎接,將家眷們帶去準備好的禪房。
快到午時的時候,所有家眷才被安排好住處,隨後便去用齋飯。
午時過後,秦皇后領著一眾貴女和貴婦們去佛堂誦經,為大晉國運祈福。
南灼華年紀小,沒有跟她們一起去,小沙彌告訴她後山有坐祈願仙台,可以去那裡玩玩。
南灼華閒來無事,便拉著雲染月陪她去後山轉轉,恰好雲染月這個時辰也無事,便陪她一起去玩玩。
後山翠山青竹環繞,煙霧氤氳,有一顆古老粗壯的菩提樹,枝繁葉茂,樹枝上面掛滿了紅綢,上滿都寫著祈願。
旁邊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紅綢和筆墨,方便祈願的人寫下心願。
南灼華牽著雲染月上前:“月牙兒我們也寫個心願吧。”
雲染月執起毛筆沾墨:“夭夭想要許什麼心願?”
南灼華認真思索下:“我想要和月牙兒永遠在一起,長相廝守的那種。”
她的腦子裡沒有什麼宏大的願望,就想和月牙兒永遠在一起。
雲染月勾唇輕笑,如山間的一縷清風,徐徐生輝。
他讓南灼華握著筆,他握著南灼華的小手,一筆一劃的在紅綢上寫下一行字。
隨即,沾下墨汁,他自己執著筆,字跡行雲流水,又在另條紅綢上寫下一行字。
南灼華認真看著:“月牙兒也在寫心願嗎?”
“嗯。”
雲染月笑下,沒有多言。
寫完後,他把兩條紅綢綁在一起,揚手輕拋,紅綢穩穩掛在菩提樹上,隨風輕飄。
南灼華揚起腦袋看雲染月:“月牙兒寫的什麼心願?”
雲染月淡淡笑意:“和夭夭的心願一樣。”
“月牙兒也是寫的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她的心願是和月牙兒永遠在一起,那月牙兒肯定也是寫的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雲染月只笑不語。
“國師大人,宜光郡主。”
身後,女子嗓音空靈清幽,好聽悅耳。
南灼華回頭看,是景朝暮,也不知她在身後站了多長時間。
景朝暮一襲白色水雲流紗裙,髮間一支玉簪挽著發,沒有多餘的裝飾,白紗曼妙,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跟雲染月有個相似的地方,遺世獨立,不染凡塵,讓人望而卻步。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從初次見面,南灼華對景朝暮就向來不喜。
景朝暮是鎮國寺的弟子,從小就在這裡代發修行,前段時間剛從皇宮返回鎮國寺,一直在這裡待著。
等這次國運祈福結束,她跟著梅貴妃再一同回皇宮。
景朝暮兩步上前,微微垂眸,便看見雲染月腰間掛著的荷包,臉色微白。
他已經把對那位女子的喜歡公之於眾了嗎?
景朝暮斂下神色,把酸澀藏在心底,淡淡輕笑:“國師大人和宜光郡主是來這裡祈願的嗎?”
“不然呢?”南灼華眉眼冷淡。
這裡不就是一個祈願的地方嗎,除了來祈願不然還能做什麼。
景朝暮一瞬失語,隨即歉笑:“是我多問了。”
一時間無言,耳邊只有竹林碎風的聲音。
雲染月對景朝暮一直都是漫不經心的態度,似乎不想多搭理。
而南灼華更是不想多看景朝暮一眼。
雲染月牽起她的小手:“夭夭要回去嗎?”
南灼華張開胳膊,軟軟嬌氣:“下山的路太難走,雲染月抱著我。”
他笑,眼底是無底線的寵溺:“好。”
雲染月抱起南灼華,不看景朝暮一眼,從她身邊路過。
景朝暮胸口悶的生疼,被無視的感覺很不好受,而且還是被自己喜歡的人無視。
“國師大人。”
景朝暮轉身喚住雲染月,抿下紅唇:“我能知道,你的荷包是哪位姑娘送的嗎?”
這個問題在她心裡一直是根刺,她不得不問出口。
雲染月挑動一下眉心,未答。
在景朝暮以為等不到回覆時,南灼華奶音清脆:“是我送的。”
她摟著雲染月的脖子,下巴放在他肩上,看著景朝暮,杏眼漆黑純粹。
景朝暮驚怔。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荷包竟然是這位小徒弟送的。
這般想來,她突然覺得好笑,自己一直在意的荷包,原來出自一個小姑娘之手。
景朝暮胸口的悶氣慢慢消散,跟一個五歲多的小孩子爭風吃醋,實在是沒必要。
她暗忖,雲染月寵溺這位小徒弟,估計是她鬧著玩兒,送給雲染月一個荷包,他便順手收下了。
景朝暮認為兩人是在鬧著玩兒,殊不知,他們都是認真的。
等她回神兒,雲染月抱著南灼華已經下山了。
景朝暮轉身,抬頭看著掛滿紅綢的菩提樹,眸光定格在其中兩條上。
那是雲染月方才拋上去的。
景朝暮咬下紅唇,飛身上去,將那紅綢摘下來。
從小在伽若大師身邊習過幾年功夫,景朝暮輕功甚好。
她忍不住想看看,雲染月的心願是什麼......
當她看見那紅綢上一行字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腦子嗡的一下空白。
兩根紅綢,一根寫著:“夭夭要永遠和月牙兒在一起,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落筆:南灼華。
另一根寫:“浮世萬千,吾愛,唯夭夭,願她:多喜樂,長安寧,歲無憂,生生世世,不分離。”
落筆:雲染月。
吾愛,唯夭夭......
景朝暮恍惚了一下,腦子裡不可置信。
什麼樣的感情才可以說“愛”這個字眼,只有“愛情。”
原以為,他對南灼華寵愛,只是因為師徒情意,沒想到......
可她還是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
景朝暮腦子裡混沌至極,她剛想明白,那荷包,不是鬧著玩兒,是認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