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伊被南灼華的小神情逗笑了,讓侍女泡了一壺花茶給她斟上一杯。
“這是剛泡的花茶,花瓣也是剛採摘釀做的,宜光郡主嚐嚐。”
冷水伊不知道南灼華不喜茶,南灼華也沒表現出任何嫌棄。
面對自己沒嘗過的東西,南灼華都是先用小鼻子嗅一下,很香,她捧起茶盞,伸出小舌頭先舔了一下,吧唧吧唧兩下,味道還不錯。
她咕咚兩口,入口清香,比她以前嘗過的茶水都好喝,甜甜的,沒有以前喝過的茶水那種苦澀。
嘗完,她點點頭,給予肯定,“很好喝。”
“宜光郡主喜歡就好。”
南灼華看著冷水伊不能動彈的腳踝,上面纏著一層白紗,關心,“冷姐姐腳好些了嗎?”
冷水伊含笑:“太醫已經診治過了,休息一段時日就好了,宜光郡主不必擔心。”
南灼華把那瓶藥交給她,“這是跌打藥,是方才來的路上,憶詞姐姐託我交給你的,對你腳上的傷有用。”
冷水伊接過那瓷瓶,微愣:“是玉寧郡主讓你送過來的?她......可有說些什麼?”
南灼華道:“她說等下次有空了,一起和我來找你玩兒。”
“只說了這些嗎?”冷水伊看著手中的瓷瓶,有些失神。
南灼華認真的點點小腦袋。
“我知道了,謝謝宜光郡主。”
冷水伊輕彎下紅唇,微斂的眼底掠過一分落寞。
瓷瓶放在桌面上,她抬眸,看著窗欞處,眸色有些遊離。
那窗欞上,掛著一串風鈴。
南灼華生性敏感,感覺到她的情緒驀然低落,那清美的容色攏了一層黯然。
南灼華乖乖的坐直身子,手指頭在下面摳著,有些茫然。
不知道冷姐姐突然怎麼了。
窗前有微風掠過,吹起了風鈴,清脆的鈴鐺聲,叮嚀作響。
冷水伊看著那風鈴,眼底被風吹起了漣漪。
悅耳的鈴鐺聲,也吸引到了南灼華的注意力,她轉頭看著那串風鈴,“好漂亮。”
她忍不住起身,湊近仔細瞧瞧。
這串風鈴與平日裡見到的有些不一樣,上面的掛件,是用木頭雕刻的小鳥、蝴蝶、蜻蜓,栩栩如生。
讓南灼華想起初次見面時,冷水伊送她的那隻木頭雕刻的小貓兒,似乎和這風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風鈴下面,還掛著一隻木偶小人兒,隔的距離遠,南灼華仰著頭隱約看出個輪廓,但認不出那木偶小人兒是誰。
南灼華指著,回眸問:“冷姐姐,這是誰?”
冷水伊的眸子,如蜻蜓點水般顫了一下,恍惚失語,“是一位故人。”
南灼華又細看了兩眼,那木偶人兒長髮高束,身形雕刻的修長挺拔,應是個男子。
她重新坐回凳子上,胳膊放在案桌上撐著腦門,問冷水伊:“上次你送我的那隻木偶小貓兒,是他雕刻的嗎?”
她說的“他,”是風鈴上的那個木偶人兒。
冷水伊恍然失笑一下,“你怎麼知道是他雕刻的?”
南灼華搖搖頭:“不知道,我猜的。”
冷水伊暗歎,還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小姑娘。
南灼華看了眼殿裡的宮人,湊到她耳邊悄悄問:“那人兒對冷姐姐是不是很重要?”
冷水伊怔愣的看著她。
這小姑娘,似乎有看穿人心思的能力。
南灼華輕扇下睫羽,與冷水伊相視,笑靨純粹,“這次不是猜的,是冷姐姐的眼睛告訴我的。”
她總能從一個人的眼睛裡,看出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緒。
從她坐下來開始,冷姐姐的眼神總是頻頻看向那窗欞處掛著的風鈴,像是一個潛意識的動作。
她應該平日裡,沒少坐在這裡看那串風鈴。
能讓一個人這般注意的東西,一定是讓她在乎看重的東西。
冷水伊驚駭,驚駭南灼華的聰明。
她抬手,對殿內的宮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本妃和宜光郡主聊聊貼心話兒。”
和一個五歲的小丫頭聊貼心話,能聊到一塊兒去嗎?
宮人們心裡嘀咕,但面上不敢出聲一句,恭敬的退出殿內。
只剩下南灼華和冷水伊兩人。
冷水伊輕點下她的小腦門,笑言:“真是個小聰明。”
南灼華夾著脖子笑的歡快,露出一排潔白貝齒。
真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她指著那隻木偶小人兒,又問:“冷姐姐是不是喜歡他?”
冷水伊沉凝一瞬,眼神微顫:“以前喜歡。”
南灼華澄淨的眼睛凝視她,“你現在也喜歡。”
這是個肯定句。
冷水伊勾了一下紅唇,不置可否。
微斂的眼眸些許悵然,她輕語:“喜歡又有什麼用,又不能在一起。”
南灼華如墨的瞳仁清澈懵懂:“有情人,為何就不能終成眷屬?”
冷水伊笑,有些無奈:“因為會有很多事情的阻撓,”輕輕捏了下南灼華的鼻尖,“等你長大了,懂得情事之後,就會明白了。”
南灼華正色道:“不用長大,我現在就懂。”
“不管是什麼事情阻撓,只要兩個人想在一起,總能在一起。”
明明是張稚嫩的娃娃臉,但那雙杏眼,有天真無邪的純真,卻又有不符合年紀的靈慧。
還藏著幾經浮沉的成熟沉穩。
冷水伊一時恍然懷疑,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到底是不是隻有五歲。
她搖頭嘆笑:“我現在已經成了這後宮妃子,是皇上的女人,說再多,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南灼華心裡,突然有些悵然酸楚,看著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她莫名難受。
她看著那木偶人兒,問冷水伊:“他還活著嗎?”
這個問題讓冷水伊有些猜不透,點點頭:“活著。”
南灼華鼓著腮幫子氣呼呼,“既然還活著,又不是陰陽兩隔了,只隔著一道宮門,為何就不能在一起?”
“再大的阻撓,也比不過一個‘死。’”
既然活著,兩人想在一起,總有辦法在一起。
冷水伊又一次被眼前的小姑娘給震撼到了。
她雖然只有五歲,但不能用五歲的年齡去與她相處。
她看事物的角度,總是那麼通透。
冷水伊自嘲,活了十八年,還不如一個五歲小姑娘活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