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申時,正是炊煙升起的時候,落日餘暉,天際微微泛紅。
城外的樹林裡,瀰漫著薄薄白霧,一匹駿馬在林中疾馳,馬背上的雪色身影綽綽,前面的還攬著一個小娃娃。
南灼華坐在前面,雲染月寬大的廣袖遮住她的身子,為她擋住迎面吹來的風。
穿過這片樹林,離帝京幾十裡,有一處山頭,叫斷命山。
之所以叫斷命山,是因為在這座山頭上喪命的人很多,山上不單盤踞著一窩山匪,還有經常出沒的狼群野獸。
這裡人煙稀少,一般人都不敢從這裡路過,偶爾會路過一些押鏢的或者商人,但幾乎都會斷命於此。
不是被山匪殺害劫財就是被山裡野獸吞噬。
近年來,這山上的山匪越發猖狂,朝廷也不是沒來圍剿過,但都是無望而歸。
因為這裡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前來圍剿的朝廷士兵對這裡地形不熟悉,所以一時很難拿下山匪。
朝廷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這群山匪今日盯上了白傾塵,弘元帝對白傾塵的性命還是很看重的,也必須想盡辦法來營救他。
從荊州到帝京,這條山路並不是唯一的必經之路,去荊州的時候,白傾塵走的是水路,路上一帆風順,還算是挺安全的。
但是有一點兒,白傾塵受不了船上的搖晃,一路上吐的死去活來。
用沉魚落雁的話來說,他家大人就是身子骨太虛,一身弱柳扶風之態。
從荊州返回帝京時,白傾塵便不願走水路,非要走山路,這下好了,一身財大氣粗的氣質被山匪給盯上了。
後來那些山匪即便知道他是朝廷左相,但還是絲毫沒有手軟,山匪都是些亡命之徒,不在乎過路人的身份是誰,只要有錢就行。
沉魚落雁雖是有些功夫傍身,但白傾塵卻是個弱雞,加上山匪人多勢眾,最後還是打不過人家。
白傾塵和落雁被綁到山頭,把沉魚給放了回去,讓他回去拿贖金過來贖人,知道白傾塵財大氣粗,山匪倒也毫不客氣,直接獅子大開口,一百萬兩贖金。
而且,還讓雲染月來贖人,這就讓人有點意想不到了。
山匪的意圖,不由讓人揣測。
那連綿陡峭的山頭,建立著山匪的寨子,山頭周圍一天到晚都有人巡邏,把山寨看管的密不透風。
山寨裡有兩個人當家的,大當家的和二當家都是凶神惡煞之人,窮兇惡極,罔顧人命,對從這裡路過的商人百姓落入他倆手裡,無一有好下場的。
一間鐵質牢房內,白傾塵半躺在地上的草堆上,嘴裡叼著一根草,雙手枕在後腦勺,翹著二郎腿一邊抖動。
一襲愜意姿態完全不像是被綁架樣子。
落雁站在牢房裡,雙手握著鐵桿,擠著大腦袋想往外面看看,奈何鐵桿之間的距離太小,他的腦袋也擠不出去。
相比白傾塵的愜意,落雁就有些站立不安。
他回頭,看著輕閉著眼眸的白傾塵,“大人吶,你說沉魚那傢伙辦事行不行?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會不會出啥問題?”
白傾塵睜開眸子,吐掉嘴裡的乾草,懶散應聲,“沉魚那傻憨能出什麼事情,又不可能遇見第二次山匪綁架他。”
落雁撓撓頭,覺得自家大人說的有道理,便也放寬了心。
落雁不像沉魚那樣憨厚,心思很是謹慎,他有一點兒很是不解,覺得事有蹊蹺。
他看了眼門外把守的劫匪嘍囉,到白傾塵旁邊盤腿坐下,瞪著虎目,低聲疑問:“大人,你說這山匪頭目咋想的,為何偏要國師大人帶著贖金來救咱們,那他們不是自尋死路嗎?”
其實,剛開始那大當家的不是這樣決定的,他本來是讓沉魚不要聲張,自己回去取黃金,然後再一個人回來贖走白傾塵和落雁。
可在沉魚下山之際,大當家的突然改變了主意,說是讓雲染月帶著贖金來贖人。
這一番操作,著實讓人看不懂。
畢竟以雲染月的實力,他一個人,能把這山頭給踏平。
大當家的這般主意,絕對是引虎上山,自尋死路。
但落雁又搞不懂這些山匪是什麼意思,只能問問他家大人的想法。
白傾塵也沒什麼想法,山匪大當家突然抽風可能是腦子壞掉了。
他輕瞌著眼皮,語氣漫不經心,“估計這些山匪覺得人生無趣,已經活膩了。”
把雲染月招過來,可不就是活膩了?
那大當家的還真不是活膩了,因為,若是不把雲染月引過來,那麼,沒命的就是他。
昏暗無燈的屋子裡,只有那小小的窗欞處,落入一絲昏黃的餘暉,屋裡隱隱亮著幾絲細弱的光線。
屋裡,大當家的正站在一旁,從眼角到鼻樑骨處,斜著一條陳年刀疤,一副窮兇極惡的模樣。
此時,他卻雙眼驚恐,昏暗的屋子壓抑靜謐,讓他大氣不敢喘一下,
讓他害怕的,不是這個屋子,而是屋子裡,坐在他面前的那個黑袍男人。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影隱在昏暗的光線裡,一襲森冷黑袍,臉上黑色面具遮住了容貌,只露出靡靡紅唇和精緻的下顎線。
他雙手放在兩邊扶手上,修長雙腿交疊,豔色薄唇勾著淺淺弧度,優雅矜貴,卻又詭譎幽冷。
大當家在這山頭橫行霸道這麼多年,第一次遇見這麼危險的人物。
危險到讓他都不敢抬眸看一眼前面的男人,他周身陰冷蝕骨的氣息,讓人毛骨悚然。
那靡靡紅唇,豔麗的似血,比女子的唇色還要緋紅。
這個男人,似魔似妖,卻不似常人。
大當家在一旁彎著腰,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看男人一眼,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態,“大、大人,小的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那下山的隨從,通知雲染月親自帶著黃金來贖人。”
“嗯。”
男人斂著眸子,只是淡淡的一字應聲,卻是無盡的森冷料峭。
大當家哆嗦的抖了一下身子,又緊張惶恐道:“大人方才許諾過小的,事成之後,那、百萬兩黃金會留給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