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灼華個子矮小,在宮女沒發現她之前,她就已經蹲在角落裡,宮女也沒發現亭臺裡還有一個小孩子。
趁著宮女去喊人的空隙,南灼華彎著身子跑出亭臺,躲在附近的一塊大石頭後面。
她小小身子蜷縮一團,不遠處的腳步聲雜亂無章,隨後是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快、快把人撈上來。”
“看看死了沒。”
“還有呼吸還有呼吸。”
“......”
片刻,一聲高昂的哭聲蓋過所有人的議論聲,“萱兒,孃的好萱兒,你怎麼突然落水了。”
南灼華知道,這是沈惜茹的聲音。
“快來人,把萱兒抬到本妃的寢殿,趕緊去宣太醫給萱兒診治。”
輕悅的女子嗓音,井然有序不失沉穩,這是顧芷柔的聲音,南灼華沒見過她,所以不知道這聲音是誰。
“夭夭。”
身後,輕輕柔柔的呼喚,是月牙兒來找她了。
雲染月看見石頭後面蜷縮一團的小姑娘,小小的背影落寞荒涼,他凝了下眸子,心疼極了。
他輕聲走過去,蹲在她背後,輕拍下她的肩膀,溫言軟語:“夭夭,莫怕,為師來了。”
南灼華回眸轉身,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張小臉,嘴唇上的血跡已凝幹,狼狽的模樣兒似是被人丟棄的野孩子。
沒有驚慌,沒有失措,南灼華語氣輕輕的:“夭夭不怕,因為夭夭知道月牙兒會來。”
他的小姑娘啊,比他想象中的要堅韌勇敢。
“是六姐姐先來找我的,她先欺負我,想把我扔入湖中淹死我,所以我才把她推入湖中。”
南灼華不慌不忙,嗓音徐徐輕緩,訴說著方才發生之事。
“嗯,不怪夭夭。”
雲染月抬手,輕輕擦拭著她嘴角、嘴唇上的血跡,一點一點的擦,動作輕柔,“下次不要用嘴咬了,他們的血,太髒,讓羞花去咬。”
“好,下次我讓羞花去咬他們。”
“嗯。”
雲染月輕輕理著她遮住半張小臉的亂髮,沒了亂髮的遮擋,那雙淺金色的眸子赫然入了眼瞼。
雲染月眸子凝住,眉心微動。
南灼華與他相視,他的眸底,映著她的金色淺眸,她吶吶張口:“月牙兒,我的眼睛......”
“小乖沒事,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嗓音不急不躁,大手遮住她的眸子,雲染月垂眸,看了眼她手腕處淺短的血線,他的眸底,有喜色。
指尖凝著紅暈,點在南灼華手腕處,輸送到她體內,南灼華感覺體內一股暖暖的熱流,也讓她慢慢安靜下來。
指尖上的紅暈收回,南灼華手腕處的血線也慢慢消失不見。
雲染月移開大手,南灼華緩緩睜開眼睛,雲染月的眼底,映著她黑如染墨的瞳孔,彷彿方才的金眸不過是一個錯覺。
“月牙兒,方才我的眼睛......”
“夭夭方才眼花了。”
這會兒,亭臺那邊已經沒了動靜,人走聲散,顧芷萱也被打撈起,抬到顧芷柔的寢殿醫治。
雲染月抱起南灼華,怕她擔憂推顧芷萱入湖的事情,出聲安慰:“夭夭別怕,顧芷萱那裡有為師,你儘管放心就好。”
“嗯,有月牙兒在,夭夭什麼都不怕。”
南灼華雙手環住雲染月的脖子,小臉貼著他的肩膀,只要有月牙兒在她身邊,她總會安心。
南灼華的身上有些髒亂,頭髮也亂糟糟的,雲染月抱著她準備回攬月宮梳洗一下。
路上正好碰見尋過來的覓言和霧語,還有被覓言找到在御膳房偷吃膳食的羞花。
霧語和覓言看見南灼華一身狼狽,便知道出事情了,兩人深深自責。
雲染月沒有過多責怪她倆,把南灼華交給她倆帶去攬月宮梳洗。
南灼華在攬月宮重新換了件衣服,覓言給她梳好頭髮,她的小臉還是那樣腫脹,又重新帶一面面紗。
南灼華收拾完後,從攬月宮出來後,就再沒見雲染月,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忙。
已到申時,夕陽垂暮,宴席還在繼續。
顧芷萱那邊也沒有任何訊息,霧語去打探了一下,據說性命已無大礙,只是還在昏迷中。
顧芷萱落水的亭臺周圍少有人出沒,再加上南灼華躲避及時,那宮女發現顧芷萱落水的時候也沒看見周圍有人,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落水的。
所以在顧芷萱沒醒之前,落水這事兒只能暫且擱置一旁,等顧芷萱醒後再議。
宴會上午是鶯歌燕舞,籌光交錯,下午便是在皇宮自行遊玩,貴女大多聚集在御花園。
御花園有一片梅林,如今春與冬交替的時節,也是花落之際,風吹枝頭搖曳,那梅花,紅的、白的紛飛錯落,似是下了一花雨。
簌簌落花鋪了一地,凌亂的腳步碾過,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塵。
御花園有一處九曲長廊,長廊裡面有茶桌椅子,供著貴人們在此歇腳喝茶,也能欣賞到御花園的美景。
成群結隊的貴女坐在一旁歡聲笑語,只有宋之白一人獨坐安靜飲茶,青衫長袍,墨髮高盤,用一支木簪挽著,顯得一身冷清如水的氣質,與一群描眉畫目、織錦羅裙的閨閣小姐們格格不入。
宋之白看望過姑母,在皇宮也無處可去,便一直坐在這裡安靜的品茗,帝京的貴女中除了顧織錦,她向來沒有深交之人,也不喜與她們長袖善舞。
長廊的盡頭,南灼華在一群鶯鶯燕燕中,一眼就看見一人獨坐的宋之白。
“阿白姐姐。”
她邁著小短腿,在一群胭脂水粉下面穿梭,直奔宋之白的位置。
“小九,”宋之白淡笑,起身,把她抱在椅子上,給她倒了杯茶放在前面,坐她對面,“你方才去哪了?”
“去找月牙兒,”南灼華如實相告。低頭聞了聞泛黃色的茶水,沒喝,她不喜茶。
宋之白笑,果然去找國師了。
她從姑母那裡出來,在皇宮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南灼華,想來她就是找國師去了。
宋之白看南灼華聞茶的動作,只聞不喝,問她,“不喜歡嗎?”
南灼華點點頭,“我不喜茶,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