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哥認識夜郎的那一個秋天,再生人來到了西京。
再生人的胸前掛著鑰匙,黃燦燦的一把銅的鑰匙——掛鑰匙的只有迷家的孩子——端直地往竹笆街七號,去開戚老太太的門上鎖。鎖是暗鎖,左一擰右一擰啟不開,再生人就吶喊了,阿惠,阿惠。戚老太太的乳名叫阿惠,街坊鄰居都不知道的。戚老太太從裡邊把門開啟,當下就怵住,正編織的竹門簾子將一頭線繩往架子鉤上掛,沒掛住,稀里嘩啦掉下來。我是□□,你上一世的男人呀,阿惠!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一直想來見見的,就來了,這鑰匙怎麼就開不開鎖了?!再生人懷裡還抱著一架古琴的,是彈《陽關三疊》那類琴,“叮咚”地撥了一下,就嘿嘿地笑,說這條街沒大變化嘛。過去家家以竹編過活,現在還是,他那時編門簾、編篩籮、編扇子、編床蓆,十二層的小蒸籠不點燈搭火也能摸黑編的。再生人看見了櫃下放著的一個蛐蛐罐兒,熱愛的樣子,一口氣將罐兒口上的蜘蛛網吹開了,開始說許多當年做夫做婦的隱私。譬如戚老太太怎樣是糧莊吳掌櫃三姨太的丫鬟,臉黃蠟蠟的,卻一頭好頭髮,八月十八的清早他去買糧,她是蹲在馬路邊的石條上,呱啦呱啦用竹刷子刷便桶,刷完了,揭底一倒,浮著泡沫的髒水隨石板街石往下流,水頭子正好溼了他的鞋。他穿的是白底起跟皂面靴的,跺著腳,才要罵,阿惠仰頭先吐舌頭,又忙賠了他一個笑。這笑軟軟和和的,這就是緣分,從此他就愛上了她。譬如,臘月二十三,夜裡沒月亮的,兩個人在城牆下幽會,靠的是龍爪槐樹,樹嘩嘩地抖,抖一地的碎片葉子。心急也沒顧著近旁的草裡還有人坐著,悄沒聲地扔了半塊磚頭過來,磚頭砸著他的肩,他不疼的,是阿惠的臉上有了黏糊糊的東西,聞了聞叫起來,才知道他流血了。再生人還說,阿惠呀,你真的忘了嗎?你背上那個肉瘊子,是我二月二在城隍廟裡求的彩花線,回來勒住了脫落的。後院那堵矮牆還在不在?你每次梳頭梳下的頭髮繞成一團塞在牆縫,我的一顆槽牙也塞在牆縫。——戚老太太不等他說完,就哭出了聲。□□!□□!真的是你,你挨刀子的又活人了?!哭了一場,做了飯吃,還要收他在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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