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問題,你一直在指望的那個神醫齊雅媗,其實已經死了。
——所以你現在做的這些也沒什麼用啊。
堯庚年想著這些的時候,目光是看著窗外的,他第一時間想要避免回答這個問題,但唐影看起來很執著。
她湊了過來,眉頭緊皺,盯著堯庚年這漆黑的雙眸不放,一字一頓道:“堯庚年,有什麼問題麼?”
“……”
堯庚年沉默了一會,隨後他漆黑的眼眸裡那顆猩紅的瞳仁轉了過來,看向了唐影,對上了她的視線。
也正是因為這個對視,讓唐影忽然感受到了鋪天蓋地殺意向她壓了過來。
唐影可不是什麼柳沉舟或辰塵一類的強者,她甚至連修仙者都不是,頂多只是一個絕活的易容者罷了。
她耐不住堯庚年這個瞪視,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脊背發涼,腿腳發軟地跌坐回原位去了。
堯庚年見狀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他立刻閉上了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將沉重的心情調整回來了。
“抱歉。”堯庚年說。
“沒……沒事。”唐影搖了搖頭,她臉色發白,顯然還沒從那個對視中緩過神來。
“嗯,你的那個計劃,沒什麼問題。”堯庚年喃喃道。“只不過……你需要的那個齊雅媗,其實已經死了。”
“……死了?”
唐影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這種結局,她乾巴巴地坐在原位眨眨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死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死了。”堯庚年斟酌著說道。“柳沉舟殺的。”
“……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沒有訊息呢?”
“因為是剛殺死的,南城這邊地處偏僻,若是要傳過來,還需要些時日。”
“……”
“你不信?”
“所以說,這次你回清君門看問斬陸吾的事,只是一個幌子?”唐影也漸漸明白了。“堯庚年,你不覺得這樣很……殘酷麼?”
“是的,很殘酷。”堯庚年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華麗的言辭來掩蓋這件事本身的惡劣。“但誰能贏得了柳沉舟呢?”
唐影一時間沒有回話,她只是坐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
最終,到日落西山時,彷彿化成一座雕像的唐影才蠕動了一下嘴角,沙啞著開口說道:“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的。”
唐影說完這句話,就有些失魂落魄地起身,她連堯庚年都沒看,彷彿是丟了魂兒似的走了。
唐影離開的時候,腳步是輕飄飄的,整個人好像是飄走的一樣,無聲無息,但卻充滿了頹廢與絕望。
堯庚年目送唐影一路離去,耳邊還回蕩著她的那句喃喃低語。
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的。
你該有更好的選擇的。
你有選擇的。
堯庚年握緊了手,開始回憶自己做的這一切是否犧牲太大——而自己身為災厄的天命,是否其實是可以改變的?
想著想著,他忽然就感受到一雙溫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頭,堯庚年移眸看過去,言靈兒那張嬌俏可人的臉就出現在自己的身旁。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啦,堯哥兒。”言靈兒抱著堯庚年,笑嘻嘻地說道。“沒必要聽那個女人的話啦,她只是有些失望罷了,沒了齊雅媗,她就不知道怎麼才能復活自己的愛人了,這種人啊,只不過是失敗者罷了。”
言靈兒說到這,還對堯庚年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道:“你別太在乎,按照這個大陸的規則來看,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沒人會記住她,你又擔心什麼呢?再說了,殺死齊雅媗的人又不是你,你到底在跟著反思什麼呀?”
‘反思什麼?’
堯庚年看著言靈兒,他內心忽然有一個聲音在自己的耳畔迴響。‘反思這一切是不是都做得太極端了,反思這一切是不是都可以有另一種方式來完成,更柔和的方式。’
彷彿感受到了堯庚年內心所想,言靈兒嘟了嘟嘴,不滿意地湊了上去,她把自己塞進了堯庚年的懷裡,並將他順勢撲倒在了地上。
“……你做什麼,小狐狸?”堯庚年微微一怔,他對於言靈兒的這個行為有些訝異。
“堯哥兒,你這麼胡思亂想,是不是懷疑我啊?”言靈兒嘟著嘴,趴在堯庚年的胸口小聲嘟噥道。“你這麼做,不就是為了活下來,然後幫我積攢功德,助我重返仙籍嗎?這有什麼錯的呀?”
“這,這的確沒錯。”
“對啊,只不過是這個過程裡有些令人傷感的意外罷了,但總體而言還是很順利的呀。”
言靈兒說到這裡,就伸手用自己的纖纖玉手戳著堯庚年的前胸,她眼神曖昧,語調柔和地對著堯庚年說道:
“堯哥兒,你看,你自從跟我一起來到這個臨光大陸,的確是漸漸強大起來了,也有了信徒。正因為這些,我身上的妖氣也減輕了不少,一切都欣欣向榮啊,不是嗎?”
“可是那些被利用、被拋棄的人,難道就該這樣任命嗎……唔?”
“噓——我不許你這麼懷疑這些,那些已經死了的都是能力不足罷了,不需要任何憐憫。”
堯庚年的懷疑還未說完,言靈兒就堵住了堯庚年的嘴,她嘟著嘴哼了一聲,在堯庚年還沒來得及反抗的時候就湊了過來,隔著自己的手與堯庚年面對面的對視。
“……”
“……”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堯庚年甚至都能聞到言靈兒身上的體香,他的唇也被言靈兒柔軟的掌心抵著,彷彿在親吻言靈兒最柔軟的地方。
這是一種堯庚年從未有過的感覺。
尤其是堯庚年與言靈兒四目相對的時候,堯庚年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他的呼吸也忍不住加重,總覺得有些……怦然心動的錯覺。
這是錯覺嗎?
或許,不是吧。
堯庚年瞬間腦子就空白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近在眼前的言靈兒,她的眉角,她的眸子,她的臉頰,她的鼻尖,她一切的一切……
“小狐狸……”
“堯哥兒~”
言靈兒本就是狐仙,隨著堯庚年積攢的功德增加,她也越發有魅惑力。
狐仙的魅惑之術在仙人裡就是數一數二的,更不要說對方只是一個凡人堯庚年,言靈兒根本就不用全數施展自己的仙術,堯庚年就提前主動繳械投降了。
言靈兒含情脈脈地看著身下的堯庚年,對他拋了一個媚眼,笑道:“堯哥兒,你別想太多啦,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事是比幫我重返仙籍還重要的嗎?”
“……”堯庚年一時間看得入迷,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當然沒有,這個世上……只有你最重要的,小狐狸。”
“你發誓嗎?你發誓會好好地陪著我,一直到我重新成為狐仙嗎?”
“我發誓。”
堯庚年回答得迷迷糊糊的,而言靈兒且覺得安心了不少。
她總覺得堯庚年太像一個凡人了,他擁有的情感還是太豐富,並不適合作為一個工具來使用——而且隨著堯庚年能力的提升,言靈兒越來越覺得自己控制不住堯庚年了。
更離譜的是,在有些時候,言靈兒竟然會覺得自己喜歡這個大男孩。
現在的言靈兒看著在自己身下、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聲:她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人,那個欺騙了自己感情的凡人。
凡人都是一副嘴臉,若不是好好管教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背叛自己的。
言靈兒這麼想著,伸手就撫摸著堯庚年的臉頰,她的眼底沾了些憐憫,可更多的還是絕對的統治欲與掌控欲。
“堯庚年,堯庚年。”言靈兒低聲喃喃。“你就這樣幫我吧,等我重返仙庭後,你就在這個臨光大陸裡繼續遊蕩,不生,不死,也很好,不是嗎?”
言靈兒這話剛說完,一道聲音就忽然傳了過來——
“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是搭檔,沒準還有點曖昧的那種,但今天一見,好像是我誤會了什麼?”
一個高冷的女聲在言靈兒的耳畔如是說道:
“原來你們之間的感情……是我的錯覺麼?原來你這小狐妖,一直在利用堯庚年啊,那看來我的確要再努努力,把堯庚年搶到身邊了。”
“!!白聽雨!!”
聽到這個聲音,言靈兒的狐狸尾巴都炸出了原型,上面的每一根雪白的毛都根根直立,顯然是被嚇到了。
隨後,言靈兒扭頭望向了聲源處,正是閉關出來的白聽雨。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南城,並找到了在茶樓吃茶的堯庚年與言靈兒,而且還一言不發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宛如女王一般審視著地上趴著的這對‘狗男女’。
“對,是我,你激動什麼?”
白聽雨見言靈兒渾身炸毛地看向了自己,就無所謂地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怎麼,我可是很看好堯庚年的。既然你不珍惜他,那我撿回來寵著,沒什麼問題吧?”
“堯哥兒是我的!”
“哦,是你的。”白聽雨誇張地點了點頭。“你這居心叵測的女狐妖,想的盡是些利用堯庚年的惡毒事,我不一樣,我是真情實感地喜歡他,看來我要讓他明白這點咯。”
“堯哥兒是不會選你的!他喜歡的是我!!”
白聽雨聽到這裡,歪了歪頭,她的視線越過了炸毛的言靈兒,看向了言靈兒身下的堯庚年,忽然問道:
“堯庚年,你真的喜歡這個小狐妖麼?還是因為你和她不可分割,所以不得不喜歡?友情提醒,這種不健康的關係所孕育的情感,可能是病態的哦。”
“……堯哥兒醒了?”
言靈兒聽到這裡才意識到堯庚年也清醒了,她僵硬地扭頭看向了堯庚年——
堯庚年的確醒了,而且不知道醒了多久,他被言靈兒壓在身下,一言不發地看著身上的言靈兒,和不遠處坐著吃東西的白聽雨。
“堯哥兒……”言靈兒有些心虛。“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不久,白聽雨來的時候我有感覺,那陣子就回過神了。”
“……那,那你聽了多少?”
“什麼聽了多少?”
“就是……我剛剛說的話,你聽見了多少?”
“你讓我幫你成仙的事?”
“是重新成為神仙的事!”言靈兒眉頭一豎,哼了一聲。“差別很大的!”
“……行,那我就聽到那裡,你怎麼看起來這麼心虛?”堯庚年妥協了,他無奈地點點頭,又納悶地看著言靈兒。“還有,你怎麼騎在我身上?要做什麼?這天還沒黑呢,不合適吧?”
“你才不合適呢!!我、我是那麼放浪的女人嗎!我很矜持的!!”
言靈兒立刻從堯庚年身上跳了起來,隨後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低咳了一聲。“我這不是……這不是……跟你增進感情。”
“透過把我壓在地上來增進感情?”堯庚年狐疑。
“增進就是了!你問那麼多做什麼!!”言靈兒憤憤說完,頭一扭,就不準備搭理堯庚年了。
堯庚年整個人都困惑了,他看了一會言靈兒的後腦勺,發現她的確是不準備搭理自己了,也就只剩看向了白聽雨。
“你修煉出來了?”
“嗯。”
“那正好,我想想你打聽一件事。”堯庚年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一邊拍拍身上的灰,一邊問道:“你知不知道仵官王的事?”
“仵官王?”白聽雨微微訝異。“你怎麼知道這個人?此人可是個隱居客,知道他的人要麼是千年前的老古董,要麼就是死人了……這麼說來,是雲老三告訴你的?”
“雲老三死了。”
“哦,柳沉舟殺的?”
“你怎麼知道?”
“這個世上能殺雲老三、且想殺他的人實在不多,我挑了個可能性最大的猜的。”白聽雨撇了撇嘴。“所以,柳沉舟真的把雲老三殺了?那……他的天塔怎麼辦?”
“你還知道柳沉舟要開天塔?”
“聽說的,聽說的。”白聽雨含糊了一下,隨後就把話題引了回來。“仵官王啊,我還真的知道他,怎麼,你想找他有事?”
“……你這話題轉的是不是太快了點。”
“怎麼,說得好像是你真的在乎為什麼我會知道柳沉舟想開天塔似的。”
“這的確,我不在乎。”
“所以啊,我們就聊聊仵官王,不好嗎?”
“……行。”
白聽雨的邏輯挺順的,堯庚年也的確不在乎為什麼白聽雨會知道柳沉舟要天塔的事。
準確的說,這片大陸上,看清柳沉舟真面目、且還信自己所見的人,的確不多,而白聽雨就算是一個。
想到這裡,堯庚年撓了撓頭,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我聽柳沉舟說的,仵官王能起死回生……”
“他起死回生?算了,他只是能把人的元魂引渡地府,僅此而已。”白聽雨擺了擺手。“怎麼,你有想見的、卻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