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宋程,這件事對於堯庚年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他準備將宋程從玄武門帶回南城來轉移元魂,而一旁的未了似乎有話要說,但最後,這個虔誠的灰眸信徒還是選擇了先跟隨堯庚年回去。
堯庚年意識到未了的猶豫,但自己畢竟在三日後與柳沉舟有約,所以他想要儘快將宋小石的請求處理了,將這份功德拿到手。
至於其他的?
其他的就再說吧。
把宋程的元魂送回他的身體,這個過程雖說不簡單,但對於吞噬元魂習以為常的堯庚年來說,並不算難。
只要利用厲鬼之息將小七體內宋程的元魂剝離出來,再用厲鬼之息將宋程與小七的肉體都包裹住,隨後進行一系列略微麻煩的轉移後,宋程的元魂就回歸他的體內了。
而小七這具身體,也就成了一具徹徹底底的空殼。
小七的元魂已經徹底消失了,但她的肉體卻還活著。
好像那道天雷只毀元魂、不毀肉身,這聽起來很奇怪,可具體是為什麼,恐怕也只有降下那道天雷的天道知道了。
這種事,等日後再見天道的時候問也不遲。
堯庚年想到這裡,就在洛君塵與宋小石好奇的目光中,拍了拍床上緊閉著雙眼的宋程,說道:“醒醒,沒事的話就吱一聲。”
“……唔。”
宋程緩緩睜開了雙眼,他抬起自己的雙手看了一會,確定了這是一雙屬於男人的手後,才瞪大了眼睛。
“我真的……”
“對,你真的回來了,不客氣。”堯庚年說完,就看向了宋小石:“你的請求我做到了。”
宋小石愣愣地點點頭,他現在還有點不敢置信,元魂轉移的法術……有這麼簡單嗎?
還是說這種高深的法術對於堯庚年來說,就是這樣隨手便來的呢?
若是這樣,那他到底……認了一個怎樣的……強者為神明呢?
‘我難道,要見證一個神明的崛起了嗎?’宋小石看著堯庚年出了神,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堯庚年看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冷漠與涼薄。
是的,冷漠。
堯庚年認識宋小石與宋程,這個過程好像是一個引線穿針的過程,因為認識了宋小石,所以堯庚年收了未了與風氏姐妹。
而到了這個地步,好像宋小石就沒什麼用處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非常冷漠,但的確就是事實。
所以堯庚年也沒有什麼心思放在宋小石身上了,他雖說是堯庚年的第一個信徒,但也只是一個信徒罷了。
總歸是凡人一個,沒有任何用處,堯庚年從他身上拿走了他唯一能提供給自己的東西,便走了。
“堯……我主。”看著離去的堯庚年,宋小石在家中有些無措地喊了一聲。“您要去哪?”
“你留下吧。”堯庚年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洛君塵會在這陪著你——我不日便歸,你們在這南城候著就好。”
洛君塵聽見這話,不著痕跡地揚了揚眉,撇了堯庚年一眼。
他知道三日後清君門問斬陸吾的事,難不成堯庚年的‘不日便歸’,指的就是這個?
那堯庚年這一去,恐怕再回來的時候,天就要變了。
不過若真是這樣,那自己待在這名不見經傳的邊緣小城裡,沒準還是上佳之選。
洛君塵想到這裡,自然就點點頭,規規矩矩地在一旁坐著,不參與這件事情的討論。
宋小石見洛君塵一副接受了安排的模樣,他心裡雖然有種沒來由的忐忑感,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堯庚年的話做了。
“很好。”
堯庚年見包袱暫時甩掉了,便轉身離開了。
這個時候跟著他一起出門的還有未了與風文茵,堯庚年並不介意他們二人跟隨著自己,畢竟實力擺在這,堯庚年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
但未了顯然有自己的事要說,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主要去向何方?”
“去清君門,當座上賓。”堯庚年輕飄飄地說著,他發現自己裝逼是越來越熟練了。“怎麼?”
“這……”未了從未想到堯庚年要去的地方居然是清君門,還是當……座上賓?
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可能未了就會覺得這人也許實力高超,但也僅此而已了。
但這話從堯庚年這個災厄的嘴裡說出來,那就別有一番深意了——或許可以將它理解為,堯庚年要去大鬧清君門,從此將自己的名聲打響。
未了本以為堯庚年是準備先猥瑣發育,之後再去碰清君門這個大塊頭的。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神明,居然在一開始就準備對清君門動刀了。
‘不愧是我主災厄啊。’未了看著堯庚年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崇拜之情。‘就是不同尋常……’
堯庚年被未了看得渾身發毛,他忍不住低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崇拜,問道:“怎麼了?”
“啊……哦哦!”
未了這才回過神,連忙畢恭畢敬道:“我主當知道‘耀’的存在吧?”
“耀?”
堯庚年想起了十年前那次漠下神宮的歷險,其中的那個一身白衣、聖潔又溫暖的小女孩,似乎就叫這個名字。“漠下神宮裡的神女,名為耀的女孩,她在等著她的救世主降臨,怎麼,你也要找她?”
“不愧是我主,居然連耀的性別與樣貌都瞭解。”未了對堯庚年的崇拜又深了幾分。“難不成,您見過……?”
“見過。”堯庚年淡淡地說道。“你找她有事?”
“沒有,當然沒有。”未了連忙搖頭。“耀之神女天生便是救世主的仙靈,是許多人都向往的存在,但眾人不知的是,災厄也同樣擁有自己的厄使。”
仙靈?
這又是什麼?
高檔版的仙使嗎??
這個臨光大陸怎麼有這麼多奇怪的名字?這不就是抓僕從麼?怎麼一個兩個把名字都取得這麼好聽?
堯庚年心中腹誹著,只不過臉上還是古井無波,一副盡在我掌握的樣子,淡然問道:“然後?”
“然後,我為您找到了您的厄使。”
好傢伙,這個未了真的是帶資入股啊,日後若是正經建立起據點,肯定封他一個護教使者噹噹。
堯庚年心中再度感慨未了的能幹,他現在一點都不後悔收這個奇怪的灰瞳男人為信徒了,這也太能送了。
堯庚年心中激動,但表情管理還是很好的,只見他淡然地點頭,吩咐道:“那你與文茵便也留在這等我,我處理完清君門的事後,自然會回來。”
“是。”
“屆時,我希望看見我的厄使。”
“我主之命,謹記於心。”
未了單膝跪下,宣誓了效忠。
一旁的風文茵看了看,也連忙單膝跪在了未了的身旁,有些慌亂地補了一句:“我主之命,謹記於心。”
“嗯,守著吧。”
堯庚年說完這句話,便在原地展開了自己的鳳凰火翼沖天而起,不多時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他一路向著清君門的方向疾馳,而當他意識到南城已經消失在視野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
“呼……真是好累啊,這才對付一個人就要這麼裝,那日後我若是成立了教派,那我的日子豈不是很難熬?”
堯庚年邊飛邊抱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攀上了自己的脊背。
同時,這股力量也伴隨著一股熟悉的體香。
堯庚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言靈兒。
“小狐狸,你出來了?”
“嘿嘿,堯哥兒,還是被你發現啦。”
言靈兒的聲音從堯庚年的背上傳來,而伴隨著她聲音落地,言靈兒的身軀也在一團明亮中帶著淡紫色星芒的靈氣中凝成了實體。
“你看起來更仙了些。”堯庚年扭頭瞥了一眼言靈兒。“怎麼,這就是一顆功德丹的作用嗎?”
“那當然。”言靈兒得意地仰了仰頭。“堯哥兒,我會越來越好看的,只要服用的功德丹夠多,我就……會越來越像個狐仙的。”
“你現在不像嗎?”
“你覺得我像嗎?”
——不像,從第一天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個小狐妖。
堯庚年把這句話憋進了肚子裡,他知道言靈兒多少還是在意這個的,她經常自命狐仙,並以自己是狐仙為榮,說她像狐妖這種話,還是少說比較好。
但就算堯庚年不說,言靈兒也知道堯庚年在想什麼,她瞪了一眼堯庚年,嬌嗔道:“堯哥兒,又在想我壞話,對不對?”
“不敢,不敢。”堯庚年摸了摸鼻子,就扭頭避開了言靈兒的視線,悶頭趕路了。
“哼,本狐仙大人大量,就不和你計較了。”言靈兒嘟著嘴,又趴在了堯庚年的背上,蹭了蹭他。“堯哥兒,你飛去清君門的話可就是提前一天到了,你要在清君門做什麼嗎?”
“不,我是準備在清君門外找一處看起來繁華的城鎮落腳,給自己置辦一身行頭。”
“行頭??”
言靈兒畢竟是個女孩,她一聽堯庚年準備購物,眼睛就亮了起來。“好啊,我來給你參考參考!本狐仙人送外號搭配小天后,信我的,準沒錯!”
堯庚年沒敢吭聲。
畢竟一個狐妖……呸,狐仙的審美,能有什麼壓迫力呢?
但畢竟言靈兒都主動請纓了,堯庚年又不好拂了她的興致,只能怪自己最快,並認命地點點頭。
“好,好。”堯庚年寵溺道。“都聽你的。”
無巧不成書,距離清君門外最繁華的那個城池,便是雲老三帶著邵遊落腳的地方。
而等堯庚年遠遠落在這個城外、準備帶著言靈兒以修仙者的身份進城的時候,距離問斬陸吾,就僅剩一天了。
城外的堯庚年和言靈兒喬裝打扮一番,準備進城。
城內的雲老三則起了個大早,他心裡有事。
這幾天,雲老三額外關注邵遊的修煉,因為他隱約有感覺,自己將一去不回。
而對此一無所知、但隱約也有了些許不安的邵遊也緊張了起來,在修煉上屢屢犯下低階錯誤,惹的雲老三頻頻搖頭。
這麼一來,邵遊就更緊張了,因為緊張的緣故,他已經連續兩日沒閤眼了。
終於,他在今天打坐時出了意外。
這日天微陰,風也清涼,邵遊心裡想著昨日的過錯,內疚自責的一夜未眠。
他抬頭就見天已泛起魚肚白,又到了清晨入定的好時段,便索性順勢坐在屋內,盤腿練起了功。
只見他兩手掐起雲老三教他的凝神子午決,努力去感受所謂的與自然靈力接通的奧妙之處。
可這城內本就沒有河流,水靈力先天就要少一些,加上邵遊兩日未閤眼,所以他就算入定,也察覺不到任何水靈力的浮動。
邵遊只感到了安靜,非常催眠的安靜。
所以他睡著了。
邵遊打坐的氣息慢慢平穩,吐納之間似乎還包含了天地奧義——這時,天邊的太陽漸漸升起,公雞啼鳴三聲,日光射進了窗子。
與日光一同灑進來的,還有云老三偷偷摸摸觀察的目光。
雲老三見坐在床板上的少年垂著眼眸,掐指掌心向天,他筆直的坐在那裡,靜靜的吐納著、吐納著,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正常。
‘呼,看來這小子還是穩住了心態,那我就放心了。’
窗外偷窺的雲老三鬆了一口氣,他看著打坐的邵遊,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千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清晨打坐,吸取那三清紫極之氣,勤練內功,以求得一日踏破虛空,羽化成仙。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是如此自由,人們不用為了存在感而被迫與天道結契,更沒有那場修仙者針對凡人的屠殺……
啊,真是美好的回憶啊。
雲老三的嘴角剛剛揚起一個微笑,就聽見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道中。
是呼嚕聲。
雲老三整個人楞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摳了摳自己的耳朵,往屋裡送了送——
“呼嚕——呼——。”
“邵遊你個混小子!給我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
雲老三暴跳如雷,一下子就踹開了木門衝了進去,抓著邵遊的耳朵給他吼醒了。
“如此美妙的清晨你打坐睡覺?!啊??為師還沒走呢,你這麼怠惰是不是太不把為師放在眼裡了!!”
“哎喲……哎呦……師父,你來了啊……”
“不然呢?不是你師父誰管你打坐睡覺啊,啊?!!”
“額……額……對不起,是弟子……疏忽了。”
邵遊渾渾噩噩地醒了,抬眼就見雲老三憤怒的臉,瞬間睏意全無。
不過他也並非說不出什麼,只見他對著雲老三扯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說道:“弟子……剛才做了個夢。”
“什麼夢??”雲老三沒好氣地問。
“弟子夢見大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