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宛如變了個人的堯庚年,蕭餘生的分魂竟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直到他感覺身後有一隻手掌抵住了他的脊樑。
楚塵似乎對堯庚年這等惡魔的模樣見怪不怪,他託著蕭餘生的脊背向前推了推,把他推回了原位。
“你沒有退路了,蕭兄。”楚塵低聲對在蕭餘生耳畔蠱惑道。“你只有殺了他才有未來可言,如果你殺不死他,他就會吞噬你,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個的。”
“……我知道。”
蕭餘生聽後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來意,強行穩住了心神,點了點頭。
楚塵見狀也後退一步,重新與蕭餘生拉開了一些距離—,同時把自己送回了安全的地方。
被捆起來的仇銘嶽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當楚塵退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免不了送上了一聲冷哼:
“貪生怕死,楚塵,你這樣送蕭餘生的分魂去死,意義何在呢?”
“總歸是我的女婿的,強一寸也是強一寸。”楚塵看著蕭餘生的背影,口氣是淡漠的。“你也清楚,堯庚年最終是要走到這一步的,我只是稍微往前推了推,讓這個結局提前到來罷了。”
“切。”
仇銘嶽是不屑楚塵的這種下三爛手段的,他知道楚塵本性惡劣,但他更明白楚塵是在下一盤大棋:
唯一的區別在於,這是一盤仇銘嶽目前無法看透、也問不出來的棋罷了。
至於他嘴巴里所謂的‘女婿’?荒唐,鬼都不信。
但一旁的楚瀟瀟卻暗中信了幾分,她看著楚塵的背影,目光裡摻雜了一些含糊不清的情緒。
‘我的父親……仍是愛我的麼?’楚瀟瀟渴望父愛的心在這番話下又有點死灰復燃的味道,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楚塵的背影,突然渴望他回過頭來再看看自己。‘他仍是為我著想的麼?’
楚塵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後的目光,背對著楚瀟瀟的他只是撇了撇嘴,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無聊。’
楚塵這麼想道,他將自己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蕭餘生與堯庚年身上。
他一直期盼堯庚年能走上災厄的不歸路,臨光大陸已經安逸太久了,是時候該來些有趣的動盪了。
楚塵喜歡做一個攪局者,他太討厭安靜了。
堯庚年此時正在蕭餘生的面前擺弄著自己指尖的漆黑雷弧,他的表情有些炫耀式的得意。
“在鳳凰之火能與屍龍息融合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想法了。”
“……”
“剛好,你的雷霆之力給了我落實的機會。”
“……什麼意思?”
“在得到厲鬼之息的時候我就明白,這是一股最原始的力量,它的可塑性一定很好。”
堯庚年搓著指尖的電弧,不經意間這些電弧裂變出了更多的雷弧,在他的指尖噼啪作響。
“一直以來我都在尋找能與它匹配的力量,然後‘砰’的一下,你就來了。”
說到這裡,堯庚年漆黑的雙眸瞥向了蕭餘生,他盯著他,甚至貪婪地舔舐過自己乾燥的嘴角,一副好像要食人的模樣。
蕭餘生眉頭緊皺,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後退的慾望,硬著頭皮問道: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既然你這麼閒,閒到想找我的麻煩——”堯庚年笑得親切,他搓玩著手中這道小小的黑色雷弧,有些得意地說道:“陪我試試威力如何?”
事到如今,蕭餘生還能怎麼回答呢?
他只是強行地撐起一個微笑,並踏前一步,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當然,我當然願意奉陪。”蕭餘生道。“讓我瞧瞧你這個元魂不全的災厄,能帶給我怎樣的驚喜。”
“好,好啊。”
堯庚年說到這裡,就直勾勾地盯著蕭餘生,一字一頓道。
“你想要一個結局,那麼我就給你,放心,我會讓你絢爛落幕的。”
堯庚年不是什麼惡人,但也絕不是善人,他被言靈兒逼成這幅樣子的時候,其實就有些活明白了。
他意識到做善人沒有任何意義,不過他秉持著最後的人性,不願主動去製造什麼麻煩。
堯庚年在原則上絕不惹是生非,但他明白,憑藉他的命格與認識的人來看,他這一輩子絕不消停。
所以如果麻煩找上了門、逃又逃不掉,且沒法和對方講道理的時候,那就兵來將擋吧。
譬如現在,就算蕭餘生已經心生怯意,可為時已晚了。
堯庚年的狂宴已經揭開了序幕,那他就必須奉陪到底。
“來都來了,就留下點什麼做登門禮吧,誰都別想從我這裡全身而退。”
堯庚年嘴角一勾就帶起了一抹邪異的微笑,他揚手就撩起了一道粗長的雷弧化成了龍形繚繞身周,盯著面前的蕭餘生不放。
“指教。”
“指教。”
蕭餘生說道這裡,他突然揚手不知從何處喚出了兩把細而長的匕首攥在掌心,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武器,突兀地說了一句:
“堯庚年。”
“嗯?”
“這一戰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想告訴你,蕭餘生的力量,不止於雷電。”
“哦?”
蕭餘生說到這,他在此抬頭的時候,原本漆黑的雙瞳深處竟然綻放出了璀璨的金光!
堯庚年眉頭緊皺,對於這等異變他仍是有些驚訝的——他完全沒有想到,區區一個分魂身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秘密。
那豈不是意味著只要我將他吞噬了,他的這種奇異的能力,也將為我所用?
想到這裡,堯庚年貪婪的心更加躁動了,他緊盯著已經化成金瞳的蕭餘生,不想放過任何一絲的細節。
“我會讓你明白的,堯庚年。”蕭餘生靈活地耍了一個刀花,緩緩開口。“在這世上,唯有鮮血才能讓凡人的呼聲上達眾神。”
“什麼?你想要將什麼……上達眾神?”
——這個世界的呼聲,眾神真的能聽見麼?
——眾神,又指的是誰?
還沒等堯庚年想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他便覺得前方寒芒一閃,原來是蕭餘生行動了。
他手中那細長的匕首突然分裂成了多個,被蕭餘生猛地射向了堯庚年的方向。
這些飛刀在空中拉出了道道寒芒,更加恐怖的是這些刀還在不斷的分裂,只是在眨眼間便形成了一片刀雨傾盆而下!
“……這也是神器的一種?”
堯庚年一怔,但卻沒有後退,只是稍稍動了動意念,他身周的那道龍形的黑雷弧便迎著這道刀雨衝了過去!
“我不介意帶你長長見識,堯庚年。”
湛藍的刀雨混著漆黑的雷電在空中交匯碰撞,其中傳來了蕭餘生的聲音,隨後堯庚年便看見一道藍光在那緻密的刀雨中留下了幾道痕跡直衝向自己!
堯庚年知道那便是蕭餘生本體,他揚手又是一道漆黑的雷電打過去,卻被這道光乾脆利落地切開了!
喘息之間,這道光已近在咫尺!
察覺到不妙的堯庚年立刻將龍槍橫在胸前去抵擋這道突襲,只聽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過後,堯庚年截住了這道銳利的光芒。
“好刀。”
“好槍。”
蕭餘生將手中的兩把長刀交叉成十字卡在了堯庚年的槍體上,這些泛著寒芒的匕首對堯庚年這把白炎做成的龍槍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的確是兩把神器,且質量極高。
“冒昧問一下。”堯庚年將貪婪的目光落在了蕭餘生手中的這兩把長長的匕首上。“這兩把漂亮的長刀,有名字麼?”
“為神器賜名是很耗費心血的,堯庚年,你不知道嗎?”
蕭餘生獰笑一聲,手下壓迫的力道更甚一籌。
“作為武器,它好用就夠了,名字?我可不是善人。”
為神器命名是一個與神器結契的過程,需要耗費主人極大的靈力,可命名也只不過是一個儀式罷了,有名字與無名字的神器在功能上差距不大。
所以在臨光大陸上,一般的神器只會有代稱,而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名字。
不是因為沒人想要給它們取名,而是沒有人願意耗費如此之大的代價來讓自己的神器擁有一個可有可無的‘名字’。
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堯庚年並不知道這點,但在這種時候他也清楚不方便發問,因為面前的蕭餘生的確氣勢洶洶——
堯庚年不敢大意,只見他握緊了手中的白炎龍槍,目光一凜,一震龍槍盪出一道衝擊波逼迫著蕭餘生後撤。
按常理來說,一般人打出的震盪並不能逼迫著蕭餘生後退,但堯庚年是吞噬了諸多元魂的人,可以說他沒有太多的戰鬥技巧,但他的一身蠻橫的靈力……只能用變態兩個字形容。
蕭餘生知道這點,因此他在意識到堯庚年要跟他拼靈力的時候就率先收刀後撤,想要避其鋒芒。
但這正是堯庚年要的效果,當他看見蕭餘生剛拉開距離、尚未站穩時,便挑起槍頭,抖出一陣月牙槍氣攻向了蕭餘生!
“糟了,上當了……!”
蕭餘生瞳孔一縮,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堯庚年的當,可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多想……不,甚至沒有給他回防的空間。
情急之下蕭餘生只能雙手護胸蜷成一團,硬生生接了這道月牙狀的槍氣!
堯庚年的槍體透體而過,蕭餘生只覺得胸口一悶,登時一口黑血就嘔了出來。
蕭餘生抬手擦去了嘴角的黑血,盯著它沒有說話。
“還要打嗎?”
堯庚年遙遙地看著口吐黑血的蕭餘生,眼中帶著些上位者的憐憫,他將黑龍的電弧喚回到了身旁,盯著蕭餘生有些落魄的身影緩緩開口:
“束手就擒,我會讓你死的沒那麼難受。”
“……開什麼玩笑。”
蕭餘生抬頭看向了堯庚年,此時他的眼中只剩憤怒。
隨後,他在盛怒之下竟然笑了起來,在笑聲中,蕭餘生眼中的金芒更勝。
只見蕭餘生緊緊地凝視著堯庚年,獰笑著開口道:
“我說過了,只有鮮血才能讓凡人的呼聲上達眾神,堯庚年,你憑什麼宣判我的死刑?”
“憑什麼?哈,憑你只是個分魂,憑我才是這個世界的傳承者,懂嗎?”
堯庚年好像是被蕭餘生傳染了情緒一樣,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而後他就抬手將龍槍直指蕭餘生,狂笑道:
“既然你這麼想不開,那就來吧!蕭餘生,這裡就是你的墳墓!”
“你儘管試試,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我拭目以待,蕭餘生。”
“當然……你當然要保持期待,小子。”
蕭餘生獰笑著,與此同時,一本厚重的古書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蕭餘生的身旁。
古書的封面是猩紅的皮革,上面好像還印有暗紋,堯庚年從這本書上察覺到了一絲不祥,但還沒等他細看,這本書便驟然被一股無形之力翻開,綻放出了一股明亮的金芒!
這道金芒與蕭餘生的金色雙瞳交相呼應,也將書籍的白紙染成了金黃,書頁唰唰作響,一串又一串陌生的文字從其中漂浮而出,印刻在了蕭餘生的雙刀之上。
‘看起來就像是加了什麼奇怪的增益……’
堯庚年警惕地看著這一切,正當他準備打斷這個過程的時候,蕭餘生竟然精準地先他一步動了起來!
這一次,蕭餘生的身形快到只留下殘影,堯庚年內心一驚,立刻喚出了那個熟悉的日晷來控制時間的流速——
日晷的紋路浮現在堯庚年身後,而時間的流速也可感知的變慢了,但就算這樣,堯庚年也只是勉強看見了蕭餘生穿梭的身影!
“那本書……不對勁。”
意識到核心問題的堯庚年立刻控制著漆黑的雷弧,想要繞過蕭餘生去攻擊那本漂浮在原地的紅皮古籍。
但堯庚年只覺得眼前殘影一晃,自己的黑龍電弧竟然就這樣被蕭餘生手中的神器長刀切碎成渣!
“……真是一把好刀。”
“那你在死前,一定要記得感謝我讓你見識到這等神器。”
“別想太多,這把刀最終是要屬於我的。”
“那歡迎你試試。”
經過古書中金色符文加持的蕭餘生掙脫了日晷能力的束縛,在這個時間流速緩慢的世界裡,他成為了即堯庚年後第二個行動自如的人。
只見蕭餘生將手中的兩把長長的匕首在面前交叉成十字,金色的雙瞳裡的光好似要溢位眼眶,而他整個人也被一股朦朧的金光所包裹,若是忽略他此刻的殺意,看起來就像是救世的神。
堯庚年盯著蕭餘生此刻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問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眾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