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庚年與言靈兒一起消失後,那種自虛空中傳來的、刺耳的聲音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半晌之後,楚瀟瀟才吶吶開口:“那個,堯庚年和言靈兒……消失了?我沒看錯或者是出現幻覺,對吧?”
“……”
沒有人回答楚瀟瀟的問題,甚至包括柳沉舟都沉浸在方才的異象中不可自拔。
剛才發生了什麼?堯庚年去了哪裡?被誰……不,是被哪種力量帶走了?
“喂?你們說話啊,你們別不說話,那我們還要在這裡等著嗎?喂?!”
“……嗯。”
直到楚瀟瀟開始焦急,柳沉舟才深吸了一口氣,將臉上驚訝的神情收了起來。
“等是要等的,這應該是法則問題。”
柳沉舟言語間又恢復了從前的平淡口吻,他的目光略過身旁的仇銘嶽等人,緩緩說道:
“上一次見到這種奇怪的威壓,還是在冥洞裡,如果這裡也是蕭餘生所構建的‘空間’,那麼堯庚年應該就是被蕭餘生的力量拉走了。”
柳沉舟的話都說得這麼明顯了,仇銘嶽與澹臺曄自然明白柳沉舟想要表達什麼,他們狐疑地看向了柳沉舟,試探著問道:“你是說,蕭餘生在奔赴決戰前,用了人祭?”
柳沉舟平淡地回視過去,點了點頭。
這時,一臉迷茫的楚瀟瀟探出頭來,左看看柳沉舟,右看看澹臺曄與仇銘嶽,說道:“等一下。”
“嗯?”
“什麼是人祭?”
“……小鳳凰。”柳沉舟看著楚瀟瀟冷哼了一聲移開了視線,很明顯是懶得給她解釋了。
“算了,人家還小,哪知道什麼人祭?”仇銘嶽擺了擺手,扯過楚瀟瀟講了起來——
楚瀟瀟聽後有些震驚,她的確沒想過……原來修仙者的大世界,竟然是源自於這種……荒唐的念頭。
“真邪惡啊,那個女修仙者。”楚瀟瀟下意識地說道。
柳沉舟聽後,古怪地瞥了一眼楚瀟瀟,問道:“怎麼,你覺得她想要成為神明的想法很邪惡?”
“不,是為了能夠創造屬於自己的生物,而犧牲她的追隨者。”楚瀟瀟可能將自己的處境帶入了那名可憐的追隨者身上,嘆息了一聲。“為了一己私慾就濫用追隨者的性命的人,不是邪魔嗎?”
“在你看來,那位開創了時代的女修仙者,竟然是邪魔麼?”柳沉舟凝視著楚瀟瀟,緩緩說道。“那你豈不是要提防堯庚年了,他是你的主人,你是他的‘信徒’,他註定成為災厄,那麼你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他獻祭出去。”
……
楚瀟瀟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她最怕的就是被堯庚年二度利用,所以她在驚慌間,把目光投給了堯庚年的師父:仇銘嶽。
仇銘嶽也沒辦法,他只能瞪了一眼柳沉舟:“柳沉舟。”
柳沉舟敷衍的‘嗯?’了一聲,就自顧自把目光看向了腳下,說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你們與蕭餘生很熟,到底知不知道蕭餘生人祭的事?”
這件事的確比楚瀟瀟會不會被利用重要得多,所以仇銘嶽立刻就與澹臺曄對視一眼,回憶了一番後卻只是搖頭。
“不知道。”仇銘嶽說。“蕭餘生從沒說過他要人祭的事,況且我們與他在決戰前一直形影不離,蕭餘生也沒有什麼找祭品的行為……應該不是人祭吧?”
“那你如何解釋剛才堯庚年的消失?”
“這……”
的確,仇銘嶽與澹臺曄沉默了,他們也解釋不出來,而且目前為止最接近現實的一種可能,正是‘人祭’。
蕭餘生會獻祭誰的命來讓自己的大世界永存呢?如果人祭是真的,那麼在這裡駐守的蕭餘生的分魂,知不知道這個被祭祀者的存在呢?
“在這裡等著吧。”柳沉舟見澹臺曄與仇銘嶽都不說話,乾脆就替他們做了決定。“如果蕭餘生的分魂知道這個人祭,那麼相信過不了多時他就會和楚塵一起趕過來,到時候我們要幫著擋一下。”
“你有這麼好心?”仇銘嶽狐疑。
“他是我朋友。”柳沉舟自然地說道。“是摯友。”
“嘖。”不知為何,仇銘嶽聽見這個,某種攀比心就升了起來,他想了想,也回了一句:“那他還是我徒弟呢——愛徒呢。”
仇銘嶽話音落地,楚瀟瀟與澹臺曄齊齊地用古怪的目光看向了他。
仇銘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低咳了一聲,昂首挺胸地瞪了回去:“怎麼了,不行嗎?我和你們說,堯庚年可是我準徒弟,將來肯定有出息!!”
話音落地,沒人理他,只有楚瀟瀟小聲地嘆氣道:“也不知道堯庚年現在怎麼樣了……”
堯庚年是在一陣腥臭中被燻醒的。
“好臭啊……”
堯庚年捂著鼻子睜開了眼睛,這時他發現自己正平躺在一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庭院中,只不過頭頂的天宛如黑幕一般黑不見底,但詭異的是,小院裡卻十分明亮,並沒有因為頭頂深黑的天幕而變得漆黑不見五指。
光是從哪來的?
堯庚年帶著困惑地坐起來,他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臭味的來源——
小院看起來有些荒涼,但看得出來是由人為搭理的痕跡,而臭味的來源則是一個女人。
更準確地說,是一具女屍。
小院的正中央躺著一具腐壞的女屍,她被人開膛破肚地扔在那裡,從堯庚年的角度來看,看不清面容。
堯庚年只覺得頭昏腦漲,他踉蹌地起身準備靠近看一看。
靠過去的路上,他在女屍的身下看見了一道拖拽的血跡,他順著血跡望過去,發現這道血跡一路延伸向了小院盡頭的屋子裡。
堯庚年看著血跡,又看了看身前緊閉著門的小屋,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言靈兒呢??
“小狐狸?小狐狸?!!”堯庚年立刻四下看過去,卻發現周圍除了他與地上的這具女屍外,根本不想還有別人的樣子。
奇怪,小狐狸去哪了?她不是一直都與自己元魂相貼的麼?就算是到了蕭餘生的那個冥洞裡的時候,他倆也從沒分開過啊?
堯庚年心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拔腿開始在這個小院中搜查起來,並試圖展開火翼騰身而起,去看看這個小院外的世界。
可當他真的飛起來的時候,他卻看見了無盡的黑暗。
這個小院單獨漂浮在一個漆黑的空間裡,它如此獨特地散發著光芒,就好像一個單獨的存在一樣。
“……有故事的小院子啊,算了,與我沒關係。”
堯庚年嘗試著飛離這裡,他並不在乎這個女屍與那個關閉的小屋,他只想抓緊找到言靈兒。
“!!”
但正當堯庚年準備飛離這裡的時候,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給扯回到了小院中,並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好疼……!!”堯庚年在墜落時腰間卡到了一塊小石頭上,久違的痛苦讓他瞬間瞳孔一縮,整個身體蜷縮了起來。“好疼……疼……”
喊著喊著,堯庚年發現事情不對勁了。
疼?
他不是在竹林鬼陣死去的時候,就不知道疼了麼?
為什麼現在反而會知道疼痛?這種疼痛的迴歸,也是因為這個小小的庭院嗎?
正當堯庚年驚疑不定的時候,一道清冷中帶著幾分嘲諷的女童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啊,原來你怕疼啊。”
“這個聲音……你是那個喊救命的人!!”
堯庚年瞬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他猛地站起來,渾身戒備地望向了聲源處——那是一個一席白裙的小女孩,她黑髮如墨,有著一雙冷漠卻動人的黑眸。
“嘖。”女童嫌棄地皺了皺眉。“你就是蕭餘生選定的傳承者?我看他的目光也不怎麼樣。”
蕭餘生?
女童?
難道她,就是柳沉舟口中的‘人祭’麼?
她與蕭餘生又有著怎樣的關係?
驚疑不定間,堯庚年看著女童,小心地說道:“我不是蕭餘生選定的。”
“哦?”女童倒是有些驚訝了。“那你是怎麼進來的?你不是這個大世界選定的傳承者,可進不來這裡。”
“蕭餘生已經死了,他死在了與天道的對決中。”堯庚年謹慎地說道。“但蕭餘生在決戰前將這個大世界交給了他最新的仇銘嶽,我是被仇銘嶽選中的人,也是他的徒弟。”
“……仇銘嶽啊。”
女童說到這,露出了楚塵同款嫌棄的表情,她撇撇嘴道:“阿嶽那小子居然也收徒弟了,真難得,這個世上竟然有願意當他徒弟的人。”
“……怎麼了?”堯庚年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師父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也不是不堪。”女童補充道。“就是阿嶽這個人有點笨,為人又魯莽,且腦子是一根筋,他這種人當兄弟足矣,但教育人嘛……”
女童頓了頓,搖了搖頭,惋惜道:“你做了阿嶽的徒弟,可要好好帶帶你師父啊。”
這語氣說的,換一般人來聽的話,百分之八十都會以為仇銘嶽是堯庚年的徒弟了。
不過這麼一想也的確如此,仇銘嶽性子耿直,但正因為如此,自己才能享受被照顧的感覺。
雖然堯庚年不說,但他十分貪戀這種感覺。
自從他失去了父母姐妹與兄弟後,堯庚年就在不知不覺間對這種親暱的關係更依賴了。
但這種話說出去蠻丟人了。
所以堯庚年低下了頭,想了想,繞開了這個話題:“所以你是誰?蕭餘生想要讓大世界單獨存在的話,是需要人祭的吧?”
“哦?”女童面露一抹異色。“你還知道人祭?看來仇銘嶽沒少教你東西啊……想不到啊,阿嶽這小子,居然真的有好好教你事。”
——額,實際上不是的。
堯庚年眨了眨眼,最終決定不說話了。
“哎,那既然如此,該坦白的就該坦白了。”
女童感慨著,身上就突然溢位白光,晃得堯庚年睜不開眼睛!
“很高興認識你,無名氏。”白光中傳來了一道相當成熟且冷漠的女聲。“我名白聽雨,是一名修仙者。”
白芒過後,一名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子就從光中走了出來。
她黑髮如瀑瀉在身後,隨著微風飄蕩,而她的面容嬌俏,面板白嫩的好似新生的嬰兒般無暇。
“白……白聽雨,那年煮酒聽山雨……好……好名字……”
堯庚年見到白聽雨的第一眼就傻在了原地——這個女人完全長在了他的審美上。
說的準確一點,堯庚年對白聽雨一見鍾情了。
少年人的初戀總是青澀的,堯庚年也不例外,他臉頰閃過一抹緋紅,立刻低著頭笑了一聲,極力想要掩蓋自己的傾慕之情。
“我、我叫堯庚年。”堯庚年磕磕巴巴地說道。“很高興認識你。”
白聽雨這個名字,若是柳沉舟或是隨便什麼有點常識的人在場的話,都會震驚——
白聽雨,就是千年前那個實力高強的女修士,更是那個開創了大世界修仙時代的修仙者!
但堯庚年不知道,所以他還紅著臉,沉浸在見到初戀的羞澀感中不可自拔。
“那個,我……我……”堯庚年低著頭,思緒有點混亂。
“嗯?”白聽雨看著面前這個瞬間傻兮兮的大男孩,眉頭皺了皺。“堯庚年。”
“哎!”堯庚年立刻抬頭,期待地看向了白聽雨。
但當堯庚年與白聽雨的視線相撞時,他又立刻避開了目光,臉紅透了。
堯庚年的這副模樣,就算是傻子看了都明白怎麼回事了。
所以白聽雨眉頭緊皺,狐疑地問道:“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瞬間,堯庚年的臉紅炸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什麼神秘力量給攪成了一團漿糊,一下子什麼都不會說了。
我是誰?
我在哪?
白聽雨好好看啊。
我……我要不要對她告白?
她會不會接受我?
我……
混亂間,堯庚年聽見了白聽雨的聲音:“算了,這沒什麼所謂的,對了,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小狐狸,我不喜歡她,被我扔出去了。”
“什麼?!”
堯庚年就算再怎麼臉紅,可當他聽見言靈兒有難的時候,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抬頭不可思議地瞪著白聽雨,下意識地歷喝道:“那是我家的小狐狸,你對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