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跟我搶人咯?!”言靈兒瞪著耀,怒火中燒道。“你知道我和堯哥兒情有多深嗎!”
耀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就是這個笑容點燃了言靈兒,她立刻扭頭挽住了堯庚年的手,氣鼓鼓地問道:“你說,堯哥兒,你選我,還是選她?”
“只會逼他選麼?”耀微微昂首看著言靈兒,問。“你連與我正式的對決都不敢?”
面對耀的質問,言靈兒並不想回答。
無論是妖是仙,言靈兒的本質仍是一隻狐狸,她想要的愛是偏愛與獨寵。
此時此刻,她想要的只是堯庚年堅定不移地選擇自己。
不要爭寵,不要猶豫,不要任何東西……
在選擇的岔路口上,言靈兒要堯庚年毫不猶豫地奔向他。
所以言靈兒緊緊地盯著堯庚年,想要一個答案,一個確切的答案。
“堯哥兒,”言靈兒催促道。“我的答案呢?”
堯庚年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但他對於言靈兒的感情絕對不是一見鍾情的愛。
而他又是慕光的,所以在這種時候,堯庚年無法明白言靈兒的需求。
他猶豫了。
就是這個猶豫的檔口,言靈兒傷心了。
她的堯哥兒不要她了。
小狐狸雖然滿口的謊言,但她仍渴求著踏實與心安。
言靈兒本以為堯庚年是她在成仙之前的良人,可她發現,就算是如此老實嚴肅的堯庚年,他最終也不過是個凡人。
當他看見更溫暖的東西的時候,仍然會猶豫,仍會拋棄自己。
堯庚年沒有堅定不移地奔向言靈兒。
所以言靈兒的目光暗了暗,她鬆開了堯庚年的手,獨自走向了一旁,像一個在決鬥中落敗的挑戰者。
“哎……”
仇銘嶽見勢不妙,剛想說點什麼挽留一下言靈兒,卻被堯庚年身上的突發現象震驚到了——
堯庚年身上的肌膚正在皸裂掉落,露出了其內的潔白的龍骨,而這些龍骨也隨著時間而變得透明化,最終,一個模糊的人影替代了堯庚年的肉身出現在了原地。
仇銘嶽瞪大了眼睛,沒見過這等異象。
而堯庚年呢?
他感覺自己忽然變成了厲鬼,身上輕飄飄的。不僅如此,他也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就像……就像之前自己失明與失聰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樣空虛與迷茫。
在沒有言靈兒仙力的支撐下,早就該死掉的堯庚年,完全厲鬼化了。
仇銘嶽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修為高深的靈獸,他沒見過仙人,也不知道仙家到底能做什麼,而他對於堯庚年身上的異變更是沒有頭緒,只知道堯庚年之所以變成這副鬼樣子,一定與言靈兒脫不開關係。
那麼言靈兒這時候去哪了呢?
她只是傷心地離開了堯庚年,但並沒有走太遠,一副十分孤寂的模樣獨處著。
看似是需要人哄,實際上是不能離開。
畢竟在竹林鬼陣中,言靈兒可是將自己的靈魂與堯庚年綁在了一起,他們二人共享著一條命的。
言靈兒不能沒有堯庚年,而堯庚年卻能以放棄一切為代價離開言靈兒。
所以言靈兒是怕的,她怕這個真相一旦被堯庚年知道,他就會在厭倦的時候徹底地離開自己。
到時候對於言靈兒來說,可能就是另一個千年的等待,等待第二個堯庚年的到來。
言靈兒不想等了,她真的好怕孤獨。
但她又不想與耀搶奪堯庚年,因為她明白,她搶不過的。
耀是那樣溫暖與坦誠,她是那樣耀眼與可愛,她不過是一隻被貶落凡間的狐妖而已,拿什麼與她爭呢?
她爭不過,所以她想要堯庚年堅定不移地選自己。
但堯庚年沒有。
言靈兒想到這裡就覺得更加委屈了,她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將自己抱成了一團。
場面一時間尷尬了起來,不遠處的言靈兒委屈成球,中場的堯庚年迷惑於自身的變化,耀則是站在一旁等待結局的來臨,只有仇銘嶽一個局外人左顧右盼,選擇去與堯庚年溝通。
“好徒弟。”仇銘嶽說。“你要不要去哄哄言靈兒啊?”
化成厲鬼的堯庚年沒有反應。
仇銘嶽想了想,動用了靈力在意識的層面與堯庚年的元魂進行直接交流,又道:
“好徒弟,你要不要去哄哄言靈兒啊?”
這下,堯庚年聽見了。
“嗯??師父?”他懵懂地反問:“為什麼啊?難道我變成這樣,是言靈兒弄的?”
“沒準哦。”仇銘嶽道。“為師覺得,就算沒有直接關係,也一定有間接關係。”
“……這樣啊。”
堯庚年聽到這裡,突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這個小狐狸果然對自己有所隱瞞,如果說她一旦不打理自己的身體,自己就會成為這副鬼樣子的話……
堯庚年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被人揹叛了——
‘所以,當我幫言靈兒積累業績、助她重返仙界的那一瞬間,我就會成為一隻飄蕩在天地間的厲鬼冤魂麼?’
‘這就是我的結局?’
‘這就是我辛辛苦苦幫助言靈兒成仙后,我所獲得的結局?’
‘是不是太荒謬了一些?’
堯庚年明白一切後,心中是不怎麼好受的。
他明白言靈兒身為狐妖肯定是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的,但他沒有想到,這麼大的事情,言靈兒居然沒有和自己交代?
是因為她怕麼?
她怕自己知道這些後,就不幫她成仙了?
堯庚年想到這裡,難免有些彆扭,仇銘嶽見他遲遲不肯去找言靈兒,又試著問道:
“怎麼,有什麼疑慮麼?”
“師父,我……”
“她喜歡你。”
“什麼?”
“你雖然沒那麼喜歡她,但我看得出來,這小狐仙喜歡你。”仇銘嶽說。“去哄一鬨吧,她沒有走,她還在等你,她很好哄的。”
“可是她騙我。”
“她傾盡自己的一切去喜歡你,你讓她騙一騙又何妨?”仇銘嶽笑了一聲。“人與人之間怎麼可能是完全坦誠的呢?據我所知,完全坦誠地交往,最後只剩悲劇與離別。”
“……你好像很懂哦,師父。”
仇銘嶽立刻用意識催了催眼庚年,道:“別貧嘴了,快去。”
堯庚年這才望向了遠處言靈兒的背影,這時才發現她的背影單薄又渺小,看起來是如此的孤獨。
堯庚年心中有了一絲內疚,他立刻向言靈兒飄了過去。
仇銘嶽看著堯庚年走了,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放在了耀身上。
“你很能挑撥離間啊,小姑娘。”仇銘嶽說。“他們兩個一直都很齊心的,尤其是我家小徒弟,在你沒來之前,他都是堅定不移地護著他家小狐仙的。”
耀抬頭看了一眼仇銘嶽,反問道:“我沒有挑撥離間,我只是在審視我自己的命運。”
“命運?”
“預言不會出錯,擁有鳳凰之力的人會送我回家,”耀說到這裡,又望向了堯庚年。“他就是我的命運。”
“他就是你的工具人吧。”仇銘嶽冷笑一聲,不以為意。
“隨你怎麼講,他的確也需要我。”耀淡淡地說道。“他不是邪君,卻身處黑暗,他內心仍渴望光明,那我就會帶給他溫暖與安寧。”
仇銘嶽聽到這裡,瞥了一眼耀。
這小姑娘,沒在說大話啊。
“你確定要跟著我家小徒弟麼?”
“如果他要我的話,當然會跟著他。”耀波瀾不驚地說道。“他不可能不要我的。”
“不一定哦。”
“不可能。”
“不要太過自信哦。”
“誰會拒絕光?除非他自願沉淪。”
“沒錯,所以我說,在堯庚年沒做決定前,不要這麼自信哦,小姑娘。”
耀眉頭皺了皺,沒再說話,她不擔心堯庚年會拒絕自己,因為在堯庚年的身上,她看見了渴望與傾慕。
對自己身上的光如此渴望的男人,怎麼可能拒絕自己呢?
至少,耀是這樣想的。
另一方面,堯庚年來到了言靈兒的身旁,飄著坐在了她的身邊。
言靈兒瞥了一眼身邊的鬼魂,哼了一聲,屁股挪一挪就挪遠了。
堯庚年撓了撓頭,又往言靈兒身邊挪了挪,又靠近了一點點。
言靈兒面無表情地挪遠,堯庚年默不作聲地跟上。
一來一回間,言靈兒貼在了牆壁上,被堯庚年逼得無處可挪了。
終於,言靈兒開口了:“你到底想怎樣啊?”
“那個……嗯……”
堯庚年現在還處於懵逼的狀態,他已經明白了言靈兒對他的謊言,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哄’她。
畢竟在堯庚年的眼中,受騙的、受傷的是他才對啊?
所以堯庚年坐在一邊,哼哼唧唧了半天都沒說話。
言靈兒心裡想要錘死堯庚年的想法已經有了,但她在忍。
“嗯……”
“嗯……?”
“嗯嗯……”
“嗯嗯嗯??”
二人對著嗯了半天,最後堯庚年艱難地打破了僵局:“我厲鬼化的事,你,沒對我坦誠,對吧?”
“……”
完了。
這下氣氛更僵硬了。
但礙於是言靈兒理虧,所以言靈兒的怒火也沒有爆炸,但肯定不會消散就是了。
恭喜堯庚年,再哄女孩子的路上一騎絕塵,超越了所有的直男。
二人的表情也在隨著氣氛的僵硬而變得微妙起來,遠處的仇銘嶽極目遠眺,雖然他看不見堯庚年的臉色,但能透過言靈兒的表情推理兩人的進度。
看起來,很不樂觀啊。
仇銘嶽心急得像一個老媽子,著急的左右徘徊,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相比之下,耀從容不迫,她甚至扭頭看向了地上昏迷的陸吾,對眾生的憐憫之心讓她嘆息一聲,道:
“我先救他吧。”
“行,那你去忙,我繼續觀察著。”
仇銘嶽揮了揮手,像是在打發一個傭人。
耀微妙地皺了皺眉,但陸吾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她便沒有再與仇銘嶽多費唇舌,靠過去將陸吾扶在了懷裡。
陸吾的肉身上的傷其實並不嚴重,就算是仇銘嶽也能治好,他身上最重的傷還是元魂上的損傷——也就是堯庚年殺死鳴冬鷹的時候所帶來的傷害。
這是精神層面上的損傷,放眼整個臨光大陸,可能真的沒有人能夠有效地醫治這種傷。
索性耀不是臨光大陸上的修仙者,她來自於另一個大陸,在她出生的地方,針對人元魂的攻擊有很多種方式,對應的,自然也有很多醫治的辦法。
其中,最有效的就是‘光’。
溫暖的力量可以修補所有的殘缺,而耀則是光之女,她身上擁有最純潔的力量。
因此她伸手覆上了陸吾的額頭,一陣柔和的白芒在她的掌心盛放,這些光芒化成了細細的絲線,將陸吾纏繞成一個光繭,並慢慢地修復著他殘破的身軀與殘損的元魂。
這種光所帶來的溫暖,讓仇銘嶽都忍不住側目,並嘖嘖稱奇。
“光靈力?”仇銘嶽感慨。“小姑娘,你真的有一手啊。”
“嗯。”耀微笑頷首。“我允許你驚訝,因為你只發現了冰山一角。”
“……什麼叫冰山一角??”
“你想從這裡偷走一些東西,我看見了。”
“……??”仇銘嶽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監視我?”
“當然不是。”耀人畜無害地笑道。“漠下神宮就是我的大世界,是我讓焚用鬼火將這裡的財寶轉移到別的地方的,因為你真的很擅長偷竊。”
“……”
仇銘嶽的表情凝固了,他之前的確有過一些猜想,關於這個名叫耀的女孩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畢竟這個叫耀的女孩看起來如此純潔,與其說她像一個人,反而說她是某種器靈更加讓人信服。
可仇銘嶽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女孩,竟然是這個大世界的主人。
也就是說,她作為漠下神宮的容器,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忍耐了千年之久,只為了等到傳說中的那個‘擁有鳳凰之力’的人?
——又是一個可憐的器皿啊。
仇銘嶽突然覺得,這小姑娘的確孤單。
而想到這裡,仇銘嶽更覺得堯庚年這小子真是狗屎運爆棚,怎麼他的人生中全是這種白給的好事呢?
仇銘嶽酸起來了,自己收的這個小徒弟,簡直就像地攤文學的主角一樣嘛!!
憤憤然的仇銘嶽立刻又扭頭關注了一下堯庚年的動向,卻發現他和言靈兒還在原地沉默,看起來沒有任何進展。
實際上,進展是有的。
在沉默中,堯庚年原諒了言靈兒的隱瞞,而言靈兒呢?
言靈兒撇撇嘴,悶聲悶氣地又問起了她最在意的問題:
“堯哥兒,我不喜歡那個叫耀的姑娘……”
“可是,她也許能讓我逆轉自己災星的宿命,我……。”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會陪著你走向終局,所以堯哥兒,讓她走吧。”言靈兒渴望地看著堯庚年,道。“我只想你跟我在一起,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