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的想法很好，可很快，宮裡頭就來人了。

“皇……皇上……”

李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說完，他急忙從桌案後方走出來，“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的頭埋得很低，雖然不知道聖上為什麼突然到訪，但是他有預感，肯定不是好事。

孔嗣同笑呵呵的扶起李正。

“李愛卿免禮，朕聽聞愛卿身體不適，剛好今日朝務不多，便來看看愛卿。京都事務繁忙，愛卿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才好，若是愛卿累倒了，那我大梁豈不是又少了一個賢才？百姓也會咒怨朕，不知道體恤臣子。”

“臣惶恐，臣裝病瀆職，有欺君之罪，請皇上賜罪！”

李正撲通一聲趴在地上，一股腦的把罪名認下來。

對待皇上的時候，只要皇上不高興，認錯就完了，認錯不夠就是認罪，認死罪。

這是他為官多年來的心得，也是官員們總結出來的道理。

“愛卿何罪之有？”

孔嗣同沒有理他，而是打量著這京兆府的後堂。

都說京中官員富得流油，民間傳聞說天子不可登高，說什麼天子若是登高，必然會看到京都之中那些官員的門庭，修建的比宮廷更加氣派，奢華。

再看這京兆府的後堂，他多少有些唏噓。

這個李正，倒是給官員蒙羞了。

偌大的廳堂，除了桌椅，竟然連一幅字畫都沒有，也不是，牆上還是有一幅字畫的。

上書：吾日三省吾身！

落款還是他李正。

能夠這麼會過日子的人只有兩種。

李正趴在地上，惶恐道：“罪臣得知文侍郎居中蠱惑人心，辱罵聖上未曾制止。聖人言，君辱臣死，臣罪該當死。罪臣聽聞文侍郎擊鼓鳴冤，欲要狀告聖上，臣畏之如虎，裝病置於後堂，身為京兆府府尹，有褻瀆之罪。臣罪其三，聖上聞罪臣身體有恙，委身前來探望，臣愧對聖上的體恤之情，同時也犯了欺君之罪。”

“罪臣李正，懇請聖上賜臣死罪！”

孔嗣同看著李正，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一套雖然看似老套，卻很好用。

有錯就認錯，至少體現了自己是個有擔當的人，有錯不認，你以為你就可以沒有罪了嗎？

“行了，別跟朕整這些沒用的，該升堂升堂，朕就在這裡等著，朕只有一個要求，公平，公正！”

“你，能做到嗎？”

聽到孔嗣同的話，李正愣住了。

他反應過來後，連忙說道：“罪臣謝聖上開恩，罪臣馬上就去升堂，一定做到公正，公平！”

看著李正慌忙離去，孔嗣同想要提醒他別理解錯了。

只是，李正走的太快了。

京都事，他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不想知道的也能知道，就比如說，今日之事。

他本就沒打算去管，只是鎮妖司的人發現了大真人。

即便大真人刻意打扮了一番，那一頭的銀髮還有緊隨身邊的青風，只要稍微瞭解一些，都能一眼認出。

得知大真人也進了京兆府衙門，他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現在只能希望李正是個真正的好官。

李正一路思索著怎麼才能做到公平公正，這四個字，從不同的方向理解，結果是不一樣的。

若是真要公平公正，那肯定是要把原告被告一起拉出來。

只是文松告的是誰？當今聖上，難不成真的讓聖上到公堂上和他對峙？

都說讀書人心思多，可讀書人再多的心思，也揣測不出聖意啊。

“升堂！”

驚堂木落下，李正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這才看向堂下站著的文侍郎。

目前為止，聖上並沒有下旨剝奪文松的侍郎之位，即便朝中有了一個新的侍郎，文松依舊還是侍郎，只是這個侍郎有名無實罷了。

“草民文松叩見府尹大人！”

“且慢！”

李正攔住了欲要下跪的文松，“文侍郎與本官也是朝中同僚，下跪就免了，且說文侍郎為何擊鼓吧。”

言語間，幾次想要顯露一下自己的氣勢，可幾次都洩了氣。

“草民文松，要狀告當今聖上孔嗣同，告其目中無民，綱常獨斷，枉顧百姓，聽心讒言，長此以往，國不將國，民不聊生！”

讀書人就是讀書人。

簡單的一句話，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說的清清楚楚，沒有深奧的引經據典，也沒有各種之乎者也，讓李正明白的同時，還兼顧了外面看熱鬧的百姓。

“大膽！”

李正面色一沉，驚堂木重重落下。

外面的人看著這一幕，多少有些失望。

百姓終歸是百姓，你文侍郎竟然妄想狀告聖上，癩蛤蟆調戲老鷹，想上天。

“文侍郎，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知道，聖上一心修仙成道，卻不知體察民情，登基以來，陛下可能問過我大梁各地的民風民貌？可知大梁每年的受災情況，災民幾何？百姓的收成多少？”

李正恨得牙疼，氣得肝疼。

若是擱在十年前，不，五年前，他早就把文侍郎拉出去砍了。

“誰說朕不知道？”

威嚴的聲音傳來，孔嗣同陰沉著臉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他本不願意出來，只是來都來了，肯定難逃大真人的法眼，再者，他真怕李正誤會了他的意思，到時候騎虎難下是一方面，就怕讓大真人失望，當初他可是眾望所歸才坐上了皇帝。

“臣叩見聖上！”

“草民叩見皇上！”

一時間，朝堂裡裡外外跪成了一片。

於是，本身藏在人群中的楚雨楠和青風立刻成了眾矢之的。

李正瞥了一眼，當看到楚雨楠的時候，他面色一變，像，太像了。

大真人的畫像每個官員都有。

看得多了，即便沒見過真人，也能認識個大概。

難怪聖上親自過來了。

“都平身吧，朕聽聞有人狀告朕，也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朕就和文侍郎當堂辯證，李大人，你繼續吧。”

李正身軀一顫，見孔嗣同不是開玩笑，他壯著膽子坐好。

拿起驚堂木，手一顫，直接滑掉了地上。

“被告……”

李正張開嘴，喉嚨裡彷彿卡了根魚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