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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時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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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前……”聽見這個年份後,祝桃的神色有一絲怔忡,片刻後才微笑答道,“當然是有的。”

她沿著藤蘿小徑慢慢往前走去,沈蘊隨在了她身側,祝桃看著滿目青翠,語氣懷念道,“天崩地裂之前,神州生機勃勃,天賢庭裡的學生遠比現在多得多。”

沈蘊笑著道:“但大家現在好像只記得那屆出了一個劍聖。”

“江同修的名聲太盛,自然會將其他學生的風頭壓過。”

“江同修?”沈蘊抓住了這個稱謂。

祝桃輕輕啊了一聲,“我與江夙同修是同屆,當年都在天賢庭中修習。”

沈蘊吃驚:“原來先生當年也是天賢庭的學生嗎,怎麼沒聽您提起過?”

“因為我在庭中不過是無名小卒,提起來也挺丟人的,”祝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成績不好,回回測試都是倒數,當年我的幾位師姐都比我厲害得多。”

沈蘊想到剛剛聽見的那幾個名字:“那她們現在……”

“都在天崩地裂中犧牲了。”祝桃輕聲道。

沈蘊低下頭:“抱歉。”

雖然沈蘊出生時災厄已經平息,但從長輩們的交談和文獻中也能窺見當年這一場浩劫有多慘烈。幾乎所有宗門都遭受重創,家人,朋友,師門,或許這個人前一日還和你笑語晏晏,第二天就可能變成扭曲可怖的鬼物——在地面裂開的傷口可以修復,但人心上的傷痕,則需要漫長的年歲去填補。

“沒關係,都過去了。”祝桃話雖這麼說,表情依舊是悵然的,“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她們,當時我們一隊人突遇鬼隙,師姐們為了保護我才……”

她嘆息一聲:“如果活下來的不是我而是師姐們,師尊這些年就不用撐得那麼辛苦了。”

沈蘊張了張嘴,感覺以自己的閱歷去安慰對方什麼話都是蒼白,只能沉默地隨著祝桃的腳步繼續向前。好在祝桃只失神了一會,又重新按著眉角笑了起來:“真是的,我跟你一個孩子說這些做什麼……你剛剛問我當年有哪些擅長幻術的同修對嗎?”

“嗯。”

“除了我的幾位師姐外,還有數名散修於幻術上也頗有心得,不過我與他們接觸不多,名字也不太記得,更不曉得現在他們是否在世。”祝桃回憶到這裡時微微一頓,“倒是還有……”

她的聲音忽然停滯住了,沈蘊眨了眨眼:“還有誰?”

“沒什麼,又想到一位同修,不過也是早亡的舊人罷了。”祝桃笑笑,岔開了話題,“阿蘊既然想查這些事兒,不妨去諸匱閣看看歷屆學生的留檔,應該會比問我有收穫得多。”

“哎呀,我都忘了我有這個許可權!”沈蘊恍然,“多謝先生提醒,我這就過去。”

祝桃點頭微笑。

沈蘊向祝桃行了一禮,直起身後又認真對祝桃道,“我知道先生心裡傷感,但人並非要為他人眼光而活,更不應以修為來論成敗。在我看來,先生的志趣境界未必就比那些幻術大師們差了;若論功績,先生在庭中授人以漁,同樣得千百人敬重,和那些大仙師又有什麼分別?”

祝桃沒料到沈蘊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愣住了。她啞然許久,才欣慰一笑:“阿蘊在六博樓中歷練一番,倒是成長不少,很會教育人了。”

“那當然,我好歹也是帶過不少小弟的。”沈蘊齜牙,“在丹成,我師尊是老大,我就是老二。”

“真的嗎,我可要把這話告訴你師姐。”

“那我排老三。”沈蘊立刻改口。

祝桃抿唇一笑,忽然又好奇問道,“說起來,阿蘊是從小就長在丹成嗎?”

“對啊,”沈蘊從未因身世糾結,答得坦然,“師尊說我是他從路上撿到的襁褓孤兒,因為見我骨骼清奇,所以才收我為關門弟子。先生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感覺阿蘊心性如此開朗,想必是在幸福人家裡長大的,這樣一看,是你師尊把你教養得很好。”祝桃目光深深凝視著他,“你去諸匱閣吧。我還有幾份學生課業文章要改,就不耽擱你了。”

從祝桃的院舍告辭,沈蘊直奔諸匱閣。

這裡是天賢庭的檔案館,藏有從天賢庭建庭以來所有學生的記錄,此類檔案一般人無法得見,但沈蘊現在已經是劍範了,出入個諸匱閣當然無需報備。

閣中書櫃按屆排列,層層疊疊,其中用月白色匣裝著的是鶴院的檔案,而硃紅色的則是鷹院。沈蘊沒費什麼工夫,就找到了天崩地裂之前入學的那一列書櫃。他翻了翻鶴院的記錄,最先找到的是祝桃的檔案。

祝桃確實很誠實,除了幻術課偶爾能拿個中等評級之外,她的術論,丹方,煉器,鬼氣通識……門門飄紅,甚至還有不少曠課和缺勤的記錄——從檔案來看祝桃簡直是個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差生,完全沒法和現在認真耐心,講課詳實盡責的祝桃先生聯絡到一起。

“估計阿景跟當年的祝桃先生肯定很有共同話題。”沈蘊笑了一下,把卷宗放了回去,繼續翻找。過了一會,他找到了好幾位在當年幻術課名列前茅的學生的成績單,其中正有祝桃的幾位師姐,還有數名沈蘊曾有耳聞的厲害仙師。

沈蘊將這幾人一一記在心中後,把檔案歸類放回原位,他側頭看向一旁的紅匣,心中忽然一動:“來都來了,要不……看看劍聖大人?”

能看到江夙檔案的機會可不多,沈蘊說找就找。很快他抽出了一隻紅漆木匣,最上面的一份檔案,便寫著江夙的名字。

他從小就喜歡看關於劍聖的話本小說,傳言中這位神州第一人出身豪門,無所不能,什麼鬼物見了他都聞風喪膽,什麼女人見了他都傾心相迎,最後翩然一遁,羽化飛昇,簡直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人生贏家模板。

“這就是劍聖……”沈蘊越看,心裡就越冒起泛著酸味的小泡泡,“門門功課都爭第一不累嗎,難怪江子鯉也學他爹,什麼都要跟人爭一爭……”他一邊嘀咕一邊翻到最後一頁,忽然發現江夙在入學第二年的考勤中多了一欄硃筆備註。

因重傷休學六十日,故第二次射術小測延至六月十七日。補測成績,甲等。

劍聖上學時居然受過重傷?怎麼從沒在小道八卦裡聽過?沈蘊有些驚訝,畢竟他印象裡江夙從無敗績,哪怕是有人傷過他一根手指頭,估計都會被茶館裡的說書先生編成十八段日日傳唱。

他心中納罕,忍不住又翻找了一下,但檔案裡並沒有關於這次重傷的任何記錄,他只好失望地將檔案放了回去。

查閱了半日,多少算是有了點收穫,沈蘊梳理了一下頭緒,打算回去找路彌遠討論討論。他伸了個懶腰,手背忽然碰上了角落的一隻木匣,是黑色的。

“嗯?”

黑色匣中記錄的,是沒能從天賢庭完成學業的學生,或因為退學,或因為違律——譬如有重大過失的徐旌,他距離順利畢業僅一步之遙,而曾經一片光明的成績最後就會放進這一屆的黑匣中。

鬼使神差地,沈蘊也將黑匣拿了出來。他輕輕晃了晃:“好像有檔案,還不止一份。”

他開啟黑匣,裡面果然放著兩份記錄,一份是鶴院的學生,封面硃筆備註是“自願退學”。

“嘖嘖,怎麼會有人想不開從天賢庭自願退學……”沈蘊揚了揚眉毛,掃了一眼這學生的名字,不由愣住了。

這人名叫沈丹成。

他藍眸微凝,把這個名字來回看了幾遍。太巧合了,這人和自己同姓不說,名字和自己宗門也同名。

“真的太巧合了吧……”沈蘊低聲重複著,拿出另一份檔案。另一份則是一位鷹院學生的,上面寫的退學原因是——嚴重違律,重傷同修。

江夙檔案裡的那條批註從他腦中倏地竄過,沈蘊深吸一口氣,翻開了第一頁。

學生姓名:司君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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