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我就直言了。”狄瀟久撐著額頭,道:“哥哥喜歡白大小姐麼?”
“你怎麼問這個?”狄瀟翎不想妹妹一來便說這等昏話,皺眉道:“白姑娘是你友人,你做什麼問我喜不喜歡?”
“若我說她並不是我朋友,是我為你尋來的夫人呢?”
狄瀟翎微微一驚,道:“阿久,你在說什麼胡話?”
“哥哥知道我從來不做無用之事。”狄瀟翎抬頭看,唇邊扯出一個笑來,“依我這樣的性子,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什麼相交的朋友。哥哥恐怕也猜到了,她姓白,正是禹州首善白家的千金。實話告訴哥哥,她是我帶人從半路綁上山來的,為的,便是給哥哥做壓寨的夫人。”
說到這裡,狄瀟翎已然驚怒站起,狄瀟久卻渾然不懼,懶洋洋地擺弄著書桌上的小物件,繼續道:“哥哥覺得她如何呢?傾城之貌,顯赫家世,可配得上你這落魄的將軍公子、家破人亡的前長公主駙馬?”
“阿久!”狄瀟久氣的胸前起伏不定,怒目瞪著她,道:“以往你怎麼都隨你,但你這一次是不是太胡鬧了!”
“怎麼?這樣的絕世美人你都瞧不上麼?還是你依然心心念念著你那位未盡夫妻之緣的長公主?”狄瀟久冷冷一笑,目光直直地盯著兄長,道:“哥哥,你真以為你不帶著我下山,我就不知你出去為的什麼麼?邊疆戰起,朝廷無人可用了是不是?所以你那位溫柔睿智的未婚妻就要請你出征了是麼?”
“我……”
“瞧我,又說錯了。其實是你見不得那位長公主在朝中苦苦支撐,辛苦勞累,所以眼巴巴上趕著想要替她分憂是不是?”
狄瀟翎抽了一口冷氣,適才那萬分的怒氣四處竄逃,這下再也發不出來了。狄瀟久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哥哥面前,輕輕一笑:“哥哥,你還記得,父親是怎麼死的麼?你還記得,我狄家上下數百口人,是怎麼死的麼?你還記得,我們這幾年過得什麼日子,是因何而起麼?”
狄瀟久眼中一瞬間迸發出無限恨意,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狄瀟翎,這些,你還記得麼?”
狄瀟翎每聽她說一句,心就往下沉一分。他身上不住地冒冷汗,狄瀟久卻還盈盈笑著,道:“哥哥,你若不記得,我便一句一句告訴你,好麼?”
不好,不好。
狄瀟翎連連後退,直到無路可退時,才張口苦澀迴應道:“阿久……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冤枉狄家的人,畢竟不是……”
“不是長公主是麼?”狄瀟久冷冷一斥,道:“你是不是還想說,她其實是想為著我狄家平冤,將我狄家所受冤屈一一洗盡,只是幼帝剛剛登基,她為輔佐幼帝,心力交瘁,便再分不出一點來徹查這一事,是麼?”
“她……”
“為殺父仇人守江山,你休想。”
作者有話要說: 難得機智的小山賊。
☆、你若有意
“我並不是……”
“哥哥,兒女情長固然令人牽絆,但你莫忘了,你生來是狄家人,所作所為,便該對得起自己的姓氏。”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近來天黑得越來越早,不過說了幾句話的時間,外面就黑漆漆得沒了一點光亮。山上一直都是很安靜的,燈火也從來不比以往京城的萬家明光。
耳邊只有山風吹過的聲音,狄瀟久站在書房門外,身後是她方才緊緊關上的門,門後是如今世上她唯一的至親,她的哥哥,狄瀟翎。
狄瀟久覺得夜風真冷,冷得讓她想要立即去尋幾大壇烈酒喝下肚來暖一暖身子。父親此時倘若在旁,必然會讓她如願的。
儘管父親當年一直渴望解甲歸田,當一個安安穩穩的田舍富翁,可她和哥哥的名字,依然取自戰場。
翎羽,烈酒。
孃親說,有酒有箭,便是少年時的父親在戰場上最快意的事。
父親將他最快意的事都教給了她,卻再也沒辦法一邊拍著她的肩一邊說著金戈鐵馬之事。
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入了冬,勢必要下幾場大雪的。狄瀟久素來喜歡雪,因著父親曾經說起胡地八月就會下大雪,天氣惡劣,冰凍數尺,休戰時父親便會站在帳篷外,抱著邊陲最濃烈的酒邊灌邊看大雪紛紛。
父親是個粗人,肚子裡草草裝了些向母親討來的粗淺文墨,就會趁醉得意忘形地念著前言不搭後語的詩句,夏天吟雪,冬日吟蓮,錯句連篇,有時便連狄瀟久都聽不下去。
——也再聽不到。
狄瀟久踏下石階,大步往前走。四處黑得厲害,狄瀟久看不清路,沒走多遠,腳下就一個踉蹌,差點被不知什麼東西絆倒,好在有人從旁扶住了她。
眼下還會出現在這的,除了擔心折返的阿木,別無他人。狄瀟久甩開那隻手,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瀟久。”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狄瀟久身形一頓,轉回身來,道:“白大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
白墨晗在黑暗中走近她,回道:“我拿錯了書,回來換一本。”頓了頓,似是不經意地補充道:“見你們還在書房裡說話,我就在外面等了一會。”
明明黑暗中看不見白墨晗,狄瀟久卻下意識地去看她:“你聽到了?”
白墨晗反問:“聽到什麼?”
“我跟哥哥說的話。”
白墨晗微微抿唇,道:“我站的遠,聽不太清。只是約摸覺得,你們或許是在吵架?”
狄瀟久沒有回答,靜了片刻,道:“夜裡看書不好,明日再看罷。我送你回房休息。”
她往前伸了伸手,便碰到了白墨晗的手臂。順手握住她的手腕,狄瀟久牽著她一起慢慢往回去的方向走。
住處離書房並不遠,白墨晗沒有說話,狄瀟久也沉默著不開口。直至她們將要到時,白墨晗終於道:“你和你哥哥,因何爭執?”
“……”
“他惹你生氣了麼?”
前方白墨晗的房間亮著燈,門口守著一個人,狄瀟久仔細一看,竟是木直。
木直臉上還帶著擔心,看見她們回來顯然是鬆了一口氣。狄瀟久腳步一停,偏頭淡淡問道:“是阿木讓你去書房的麼?難道他還怕我和哥哥打起來不成?”
白墨晗跟著停下,正要回答,狄瀟久已經鬆開她的手腕走到木直面前,道:“回去。”
“阿久,我……”
狄瀟久面無表情:“我不想說第二遍。”
木直聞言,神色變了幾變,張口吶吶了半晌,似是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選擇閉口不言,繞過狄瀟久走了。
狄瀟久伸手就要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卻又聽白墨晗在身後道:“瀟久,木直一心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