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小跑著,領著孟小魚一路往那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金鑾殿而去。
金鑾殿中,一個五十多歲身穿龍袍的男子坐在一張很大的雕著不知多少條龍的椅子上,眉眼間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戾氣。此人正是當今皇上上官烈鋒。
上官烈鋒的周圍還站著好些人,太子上官軒轅、璃王上官凌雲和都城府衙的府尹是孟小魚認識的。
孟小魚目力非凡,老遠便看到了殿中場景,心中暗自叫苦不跌,偷偷撕下假眉毛,默默祈禱啞聲丸快點失效,畢竟那個當朝太子上官軒轅早已知曉她是個女子。
領著她進來的太監見她眼睛滴溜溜地望著殿內,猜想她未見過這種場面,低聲提醒道:“快到了。別東張西望,低頭!到皇上跟前約莫一丈遠處跪下,拜見皇上。”
太監說完示意孟小魚自己進去,他則站在通往金鑾殿的石階下,扯著尖利的嗓子喊道:“何宇帶到!”
孟小魚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地慢慢往前走,爬了不知多少級石階,終於進了殿,走到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面前跪了下去,拜道:“民女何雨拜見皇上,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沒見過這種場面,也不知道她所處的這個世界裡,見到皇上到底要不要高呼萬歲,反正在夢境中,幾乎每個古裝劇裡的人見到皇上都這麼說。這是好話,說了總不會錯。
自孟小魚出現在殿中那一刻開始,她就成了眾人的焦點,比那高高在上的皇上還吸睛。
幾乎所有人的心裡都暗自驚訝她的模樣。
她像是一個身子單薄的瘦弱病人提早進入了隆冬,穿著極為臃腫,聲音不似男子清朗也不似女子清脆,面色卻白裡透紅,五官清秀,令人雌雄莫辨。
不管認不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這模樣不太和諧,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龍座上得上官烈鋒微微驚詫,凌厲的目光掃向她:“嗯!民女?你是個女子?”
“回皇上,民女是個女子。”
孟小魚剛說完,就覺得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廢話。不過,既然皇上問了,她便不得不答。
“抬起頭來。”
孟小魚緩緩將頭抬起,對上上官烈鋒審視的目光,又趕緊將眼眸垂下,一副恭順乖巧的模樣。
不認識孟小魚的人這會兒總算找到了她身上不和諧的地方。這是張嬌小俏麗的少女的臉,跟身上的臃腫不堪極不相稱。而且那聲音委實讓人不忍想象是從這樣一個少女口中發出來的。
上官烈鋒臉上沒有了陰晴變化,卻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緩緩問道:“你為何扮作男子?又用了男子之名?還有這聲音,怎麼也如男子一般?”
孟小魚適才進殿前看到上官軒轅那一刻起,便已想好了理由,此時力圖說得滴水不漏:“回皇上,民女原名何雨,雨水之雨。民女在都城並無親人朋友,需要自己經營生意維持生計。因女子經商多有不便,不得已扮作男子,化名為何宇,屋宇之宇。至於聲音,民女平時並非此種聲音,今早起來染了些許風寒,聲音有些失常。”
站在一旁的上官軒轅聽到她這番說辭,臉立刻變得鐵青,盯著她的目光極為陰鷙。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揭露她女扮男裝經商的秘密,先行發難,卻沒想到這孟小魚一上來就自己先坦白了。
上官烈鋒朝著身邊的太監遞了個眼神,那太監便拿著一枚玉佩遞到孟小魚面前。
上官烈鋒說道:“你仔細瞧瞧,這可是你交給府衙的玉佩?”
孟小魚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道:“回皇上,正是。”
“嗯,聽說這是你的家傳玉佩?”
“回皇上,這傳說與事實有些出入。此玉佩乃先父留給民女的唯一遺物,是先父在一次出海打魚時從海里撈上來的。”
“哦?何時?”
“約八年前,民女那時尚幼,時間上或許有些出入。”
“父皇,這何雨在撒謊。”上官軒轅再也按捺不住,插嘴說道。
“軒兒有何看法,但說無妨。”
“父皇,您允許尚赫百姓佩戴龍形配飾是在三年前,可這玉佩於八年前就出現了,完全不合常理。由此可見,此玉佩要麼最近才偽造出來,要麼其主包藏禍心,意欲謀反。”
謀反?孟小魚聞言大吃一驚,立刻對上官軒轅又多了一層認知。
這個太子不但心狠手辣,還心思敏捷,開口就要奪人性命。
她又暗暗後悔,都是自己思慮不周,忘了雕龍玉佩是這幾年才允許尋常百姓佩戴的。
“軒兒言之有理。”上官烈鋒的表情淡漠,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何雨,你如何解釋?”
“回皇上,這個民女不知。民女只知道此玉佩是先父從海中撈起的,先父去世前說要留給民女做嫁妝。民女出生在望南以南的一個小漁村,那裡民風淳樸,但訊息閉塞。先父生前以打魚為生,未曾出過遠門,並不知坊間不可佩戴雕龍玉佩,民女原也不知有此規矩。”
殿中一個身著官服,年近花甲之年的老者輕咳了兩聲,俯首說道:“皇上,此女口齒伶俐、能言善辯,平日裡女扮男裝,又化名書巫寫得數本怪書,盡是些或文風古怪或荒誕不羈的故事,聽說能出口成章,從來無需修稿。此女自稱為窮鄉僻壤的漁民之女,卻比那些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讀的書還多,所寫之書也甚能蠱惑人心·。由此可見,此女善於編造故事,慣會巧言令色,所說之話不可信也。”
孟小魚讀書的本事是夢中學來的,可敏捷的思維卻是天生的。如今聽得老者一番話,她心中立刻就冒出了一句話:薑還是老的辣!
這個人能從她的幾句話中就找出破綻來,而且聽起來非常的合情合理。可見在審案方面非常老練。
她確實是撒了點謊,可這謊不在她的出身和父親的職業上。但這老者分析得也不無道理。誰會相信一個出生在貧苦漁民之家的女子能寫那麼多書出來呢?問題是這書寫得還不用打草稿,產量高,銷量也高。
“民女所說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
儘管孟小魚內心忐忑,心虛得後背冷汗涔涔,可她嘴上卻還是要喊幾句冤枉的。畢竟在這當口,她說真話還是假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威嚴的皇上信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