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縱橫，直通南北，一路上綠樹春饒，柳絮四下紛飛，道路旁皆是高樓朱戶，珠簾半卷，傳來隱隱約約的談笑聲。

鍾衍從路口往裡走，街上車馬如龍，遍地的酒肆茶樓小攤商販。他走完了一條街，看到了些許熟悉的店鋪，才終於確定，此處應該是長津。

這幾日鍾衍將入小乘，閉關破境，今天一睜眼居然就到了長津。鍾衍愣了片刻，猜想自己應該是閉關時不小心入障了。

閉關時入障，有些是因為心魔突起，有些是因為修行未成，都十分兇險。但鍾衍按理來說兩者都不佔，況且他在街上轉了一圈，風平浪靜，街上鮮活熱鬧，彷彿不在障內，反而置身於真實的場景之中。

鍾衍摸不著頭腦，又不敢貿然拔劍破境，乾脆找了個街口的茶攤坐下，老闆娘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娘，立刻手腳麻利的擦了擦桌子，帶笑問道：“這位修者要來點什麼？”

鍾衍笑了笑，道：“一壺茶就行。”對方笑著點頭，立刻給他端來了一壺長津獨有的歧霧山茶。

如果這是幻境，那也太真實了。鍾衍邊喝茶邊環顧四周，還在思考怎麼破境，身後突然一陣吵鬧聲四起，鍾衍回過頭，見一群人往這邊跑過來，夾雜著幾聲中氣十足的怒喝。

“小叫花子！給我站住！”

“敢在我的鋪子偷東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罵聲之中還夾雜著幾句粗言穢語，聲音由遠及近，路上的行人連忙避讓，路邊攤子上的人也紛紛探出頭看熱鬧。

鍾衍掃了一眼，路上人太多，他沒怎麼看清便欲轉回目光。卻聽見茶攤的老闆娘忍不住搖頭嘆息道：“不就兩個饅頭，我看那孩子餓極了，何必這麼打罵？”

鍾衍心下一動，放下茶杯，站起身重新看去，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拽住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孩子，正上氣不接下氣的叫罵。那小孩在他手中不斷掙扎，但因為力量懸殊，始終無法掙脫開。

兩人都背對著鍾衍，他只能看個大概。男人叫罵聲粗俗不堪，有些圍觀的路人也忍不住皺起眉頭，卻沒人上前勸阻。鍾衍蹙起眉聽了一會兒，心內想，或許顧懸硯小時候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

想到這，鍾衍便忍不住了，他上前幾步按住了那男人的手，直視著對方道：“多少錢，我替他付了。”

對方止住話，上下打量了鍾衍一遍，語氣稍微好了些：“這位修者，也不是我斤斤計較，都是小本生意。這小叫花子偷了我兩個饅頭，一共四文錢。”

鍾衍掏出錢遞給他，對方接過錢道：“修者宅心仁厚，但這小叫花子在長津街頭已經待了許久，一身壞毛病，你可得小心些——”

鍾衍打斷他道：“多謝，我自己會處理。”他邊說邊低頭去看身旁的孩子：“何況我看他挺——！！！”

臥槽！！

等等！！這個臉！！好像一個人！

鍾衍宛如被雷劈了，震驚之下，他拉過小孩的手。或許是動作太大，弄疼了對方，小孩皺著眉抬頭看向鍾衍。

……救命！更像了！！

鍾衍顧不得還有旁人，拽著他的手結結巴巴道：“顧、顧懸硯？！”

眼前的孩子年紀尚小，眉眼精緻，卻已經有了些許銳氣。他皺起眉頭看著鍾衍，冷聲道：“放開。”

鍾衍：“……”靠！真的一模一樣！

一個入障，遇到了十多年前的顧懸硯，這是什麼鬼劇情！鍾衍一時腦內空白，又叫了一聲顧懸硯的名字，才回過神，懸硯這個名字是對方上了青巖後才取的。果然，對方皺著眉頭低聲道：“你認錯人了，放開。”語氣中滿滿的警惕與不耐煩。

鍾衍：“……”原來小時候的顧懸硯這麼不可愛。

圍觀的人還沒散去，鍾衍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聲音道：“你先跟我走。”

說完，見顧懸硯眼裡的戒備，他又溫聲道：“我不會傷害你的，跟我走，行嗎？”

顧懸硯試圖掙脫開他的手，但鍾衍握得很緊，顧懸硯一時掙脫不開，擰著眉頭看了鍾衍一會兒，似乎在打量對方。

他的眼神不算和善，但鍾衍極有耐心，他索性蹲下身，與顧懸硯平視。

顧懸硯看了半晌，突然出聲道：“跟你走有什麼好處？”說完，他看著鍾衍象牙白的衣袍和腰間的懸劍，又接著道：“你是道修，難道還能帶我入山修行嗎？可是你沒有門派的衣服，應該是個散修吧，散修也能收徒弟嗎？”

“……”原來從小就不太好騙。

鍾衍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道：“如果你想修道，我當然可以教你。和我一起走，我能保證你不會再捱餓——反正，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顧懸硯沒再接著問。

他在長津街頭一個人過了許久，捱過打，也又過好心人給他點吃食，但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要帶他走，要照顧他。

最後，他直視著鍾衍的眼睛，不知為何，居然抿著嘴點了點頭。

……救命，有點可愛。

鍾衍瞬間被慈父情懷籠罩（？），鬆開顧懸硯的手臂，轉而牽住他的手。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鍾衍牽著顧懸硯走了幾步，發現對方走的有些慢。他低下頭，才看見顧懸硯的腳踝擦破了一片，正往外滲著血，大概是剛才逃跑時不小心刮蹭的。

鍾衍皺起眉，伸手抱起了顧懸硯。顧懸硯猝不及防，伸手拽住了鍾衍的衣襟，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後又連忙鬆開手。鍾衍將顧懸硯抱在懷裡，低聲提醒：“拉好。”

顧懸硯猶豫了片刻，伸手小心翼翼地攬住了鍾衍的脖頸。

先放，深夜還有一點點。

【高亮說明】：本番外只是想寫寫鍾衍遇到小時候的顧懸硯，一個慈父帶孩子（？）的故事。鍾衍對小時候的顧懸硯【沒有任何】其他想法，如果有不妥會刪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