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漸漸開始熱起來。
東南季風帶來太平洋上的暖溼氣流,幾乎每個午後都會下一場熱烈的暴雨。厚重的雲朵堆積在一起,沉甸甸的掛在天上。雨停之後,陽光撕開雲層,天空被洗刷之後更加明朗。
體育課剛開始十分鐘,雨就下起來了。年段長站在走廊上喊,讓他們全都回教室自習。
一大幫人叫苦不迭,梗著脖子和他叫板,嚷嚷著這是體育課時間我們愛幹嘛幹嘛!
年段長火冒三丈,在角落裡看見正和賀遲小聲說話的蘇星,於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蘇星!你給大家起個帶頭作用!期末考就要來了,還不回去好好學習!能考全市第一是不是?”
蘇星點點頭,說:“是。”
他語氣很平靜,並不是在故意抬槓,而是在陳述事實。
“你、你、你你你......”年段長一口氣卡在喉嚨口,氣的臉都紫了。
賀遲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蘇星轉頭看著他,認真地問:“難道他覺得我不能考到全市第一嗎?”
“能能能,”賀遲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不想讓蘇星在校領導面前難做,於是拍了拍掌,懶洋洋地喊了一聲,“行了,下這麼大雨,也沒法活動了,回班吧。”
老大說話比什麼年段長管用多了,五班的人勾著肩搭著背,三三兩兩地回了教室。
夏天的午後,空氣都是悶的,電風扇開到了最高檔也無濟於事,捲起的風都帶著溼乎乎的熱氣。
賀遲天生就不耐熱,挪動椅子和蘇星的靠在一起,恨不能整個人都貼他身上。
蘇星體質偏寒,大夏天的面板溫度也比別人低一點。他本來還沒覺得有多熱,但賀遲的手臂緊緊貼著他,沒多久他也熱的受不了。
他推了賀遲一下,把椅子往外挪了挪,說:“別靠我。”
賀遲又挪著椅子黏上來,耍賴說:“我靠,我就要靠。”
再挪就要挪出門外了,蘇星無奈地說:“你就不能靠牆?”
賀遲嬉皮笑臉:“我靠你,就靠你。”
綠毛來找李浪打撲克,聽到他倆的對話,轉過頭玩笑著問:“你倆你靠我我靠你的,演偶像劇呢?”
李浪心裡一緊,要被這**發現了老大和學霸的事兒,出不了半小時就能傳遍整個三十六中。
他急中生智,趕緊在綠毛腳丫子上狠狠踩了一腳。
綠毛“嗷”的一聲叫了出來:“我靠!你他媽發什麼病啊!”
李浪:“我靠我靠我靠!”
蘇星:“......他倆又發作了?”
賀遲聳聳肩:“管他們,我們靠我們的。”
李浪和綠毛對罵了會兒,轉眼又哥倆好地膩歪在了一起,綠毛坐在李浪的大腿上,李浪壞笑著頂了他兩下,賤嗖嗖地說老子***。
綠毛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和李浪說起剛看見的葷段子,什麼“操”啊、“幹”啊、“肛”啊這類字眼滿天飛,李浪說他昨兒還看到一訊息,說有個原始部落給男孩兒辦成年禮就是讓他去日驢。
綠毛捧著肚子仰天大笑,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了什麼,扭過身子問賀遲:“老大,你上週跑哪兒去了,我和浪子商量著給你辦個盛大的成人禮,包間都定好了,你怎麼放我們鴿子?”
賀遲瞄了蘇星一眼,說:“我出去玩兒了。”
綠毛點了點頭,轉身又問蘇星:“學霸你怎麼也不見了?整個星期都沒來上學。”
蘇星正犯困,眯著眼昏昏欲睡,聽見這話一下就清醒了。他翻開桌上的英語課本,邊看邊說:“有事。”
李浪支著額頭,心想真他媽是個腦子缺根筋的,兩個人同時消失又同時出現,肯定是一直都待在一起啊。
綠毛還想追問,李浪一巴掌呼他腦袋上,兩人才剛和好沒多久,轉眼又扭打在一起。
蘇星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賀遲,賀遲揪了揪他的耳朵,說:“睡你的去,別管他們。”
蘇星拍開他的手,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睡了。
週末,李浪和綠毛給賀遲補辦了一場生日聚會,叫來了二十多個人,在KTV包房裡嗨的忘乎所以。
李浪和綠毛在拼酒,賀遲拿著麥克風嘶吼“死了都要愛”,好好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愣是被他唱出了黑社會幹架的氣勢,關鍵是他唱完了,以李浪為首的一群小弟特別給面子,鼓掌鼓得震天響。
賀遲自我感覺良好,信心滿滿地坐回蘇星身邊,喝了一杯水,翹著腳問:“我這歌喉怎麼樣?”
蘇星沒回答,默默地從耳朵裡取出耳塞--那是他在教室裡睡午覺用的。
賀遲:“......這意思是好聽的你都不捨得聽,只好閉上耳朵了?”
蘇星委婉地說:“如果有辦法讓你閉嘴,我是不會閉上耳朵的。”
行,小狀元這是損他呢!
“你他媽!”賀遲笑著掐住蘇星的腰往沙發上按,“拐著彎兒罵我是不是?”
“別鬧!”蘇星低聲喊。
還好周圍的人划拳的划拳,扔骰子的扔骰子,沒人注意到角落的他倆。
賀遲揪著蘇星的兩隻耳朵,逗他說:“耳朵長大點兒,哥哥再給你獻唱一首。”
“饒了我,”蘇星笑著說,“你再唱我就英年早逝了。”
“滾滾滾!”
兩人這邊正鬧著,頭頂上忽然壓下來一大片陰影。抬頭一看,原來是周謹言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捧著一個小盒子站在沙發邊上。
賀遲咳了兩聲,坐起身子,理了理衣服。
蘇星也一臉鎮定地坐起來。
“賀老大,生日快樂。”周謹言把盒子遞給賀遲,笑眯眯地說,“給你的禮物!”
賀遲接過小盒子,笑著說:“謝謝啊。”
周謹言看看蘇星,又看看賀遲,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浪點了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沒人願意和他唱,他看了一圈,過來揪著周謹言的衣領:“來來來唱歌來!”
“你幹嘛呀!”周謹言氣的嗷嗷叫,不情不願地被拖走了。
賀遲開啟小盒子一看,精緻的絨面上放著兩朵百合乾花。
“咦?”賀遲問,“小四眼怎麼送我花兒?難道他覺得我就和百合似的純潔?”
他說著說著自己先樂了,把盒子裝進包裡。
蘇星仰頭喝了一杯果汁,沒有告訴賀遲他剛才收到了周謹言的一條訊息。
--阿星,首先祝你和賀老大百年好合!
--其次,我才是你最最好的朋友!
唱到一半,李浪出去走廊上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後搭著賀遲的肩膀問:“老大,房東讓我問你......”
“什麼?!”包廂裡雜音太大,賀遲什麼也沒聽見。
李浪貼著他的耳朵,扯著嗓子喊:“房東!讓我問你!”
賀遲這下聽清了,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衝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李浪出去外面說。
李浪跟著賀遲到了洗手間,賀遲點了一根菸,說:“什麼事兒?”
“沒什麼大事兒,”李浪也點了根菸,“就你租那屋不是要到期了嗎,房東剛打電話問續不續租,要續的話還是那價,三萬八一年,包物業,不交押金。”
賀遲彈了兩下菸灰,垂著頭說:“不續。”
“啊?”李浪問,“幹嘛不續啊?你要不租了我上哪兒打遊戲去啊?”
“就你屁事兒多,”賀遲笑罵,“不想住了不行啊?”
“行行行,”李浪沒太在意,笑著回答,“那我給他回個話去。”
賀遲擺擺手:“去吧。”
李浪捻滅了菸頭,洗了把手就走了。
賀遲靠在牆邊,默默地抽完了一整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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