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每天早自習都給賀遲他們佈置背誦任務,週末到賀遲家集體聽寫檢查。
李浪他們一開始不當一回事,賀遲私下一個個敲打過去,先是威脅說要是聽寫敢不過關就給他試試看,打完一巴掌再給顆甜棗,許諾說這次半期考要真能拿到團體分第一名,他房裡那些遊戲碟李浪隨便拿,車模雜誌和絕版“好片子”綠毛隨便看,珍稀手辦吳超隨便挑。除此之外,他鞋櫃裡那些聯名款的球鞋每人挑一雙穿走。
三個人聽的雙眼冒綠光,口水都差點淌一地。
賀遲房裡那些好東西不少都是限量版,市面上早就搞不到了,他們覬覦已久,總算有個機會能光明正大地佔為己有。
獎勵機制果然是激發主觀能動性的最佳方式,於是高一五班出現了一幕三十六中史上絕無僅有的奇景。
晚上放學了不說“走了啊”,要說“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買了件新夾克第一天穿來學校,不說“哎我這身衣服怎麼樣”,要問“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嚼完口香糖吐了不能忘了深情背誦一句“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就連去廁所撒個尿,聽著尿在陶瓷便池裡滋滋的聲音,都得先來一句“好一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啊”才能穿好褲子。
有次午休,李浪和綠毛倆吃飽了撐的,為了誰身上胸肌更大打了起來,綠毛把李浪按到教室後的牆上,兩人誰也不服誰,面紅耳赤地互噴,什麼髒字兒都往外飆。
什麼“媽”、“幹”、“操”之類的字眼就像過年家門前放的鞭炮,劈里啪啦往耳朵裡炸,蘇星忍無可忍,黑著臉和賀遲說:“快管管。”
賀遲靠在椅背上,舉著本語文書看得有模有樣,他翻了一頁課本,輕飄飄地說:“消停點兒,別打了。”
“老大你別管!這是我和這逼的私人恩怨!”李浪吼。
“你說誰是逼呢!”綠毛更大聲地吼回去。
“就是你這逼你這逼!”李浪又把音量拔高了八個度。
蘇星只感覺兩把鋼鋸在互相摩擦,他耳膜差點沒炸開。
賀遲一攤手:“沒辦法,不聽我的。”
蘇星一道大題做到一半卡住了,他臉上沒有露出什麼焦躁不耐,但筆尖已經在稿紙上寫了幾十個根號二。
賀遲狀似隨口提議:“我想個辦法讓他們別吵了,你答應我一件事,行不行?”
筆尖在紙上劃出了長長的一條線,蘇星平靜地問:“什麼事?”
賀遲扔下書,靠過來把蘇星手裡的筆取走:“晚上把要背的念給我聽,我聽著你的聲音背的快。”
蘇星瞥了他一眼,從筆袋裡重新拿出一支筆在稿紙上演算。
“老子殺了你!”李浪又飈了一個激情男高音。
蘇星手猛地一抖,一個根號寫的和波浪線沒差多少。
賀遲裝模作樣地搖搖頭,一臉痛心:“我估計他倆得打到下午,唉,這叫人怎麼學習啊!”
“哼,”蘇星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扔下筆,斜眼瞄著賀遲,“我同意了。”
“真的?”賀遲驚喜地問。
“真的。”
蘇星雙手環胸,冷眼旁觀,想看看賀遲能拿出什麼辦法管住完全已經失了智的這兩人。
賀遲不慌不忙,翻了幾頁語文課本看了看,找到一篇古文,高聲朗讀:“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
後面牆上互掐的兩個人正互相揪著頭髮,李浪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他瞪著眼:“我日|你……下一句是什麼?”
綠毛提醒:“日|你大爺?”
李浪:“滾!老子說的是千萬人之心也的下一句是什麼?”
綠毛也是一怔,嘴裡喃喃念著:“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媽的早上剛看過就忘了!”
李浪率先鬆開手:“還打你媽呢!書都沒背完!”
兩人又哥倆好地勾著肩搭著背,回去背課本了。
“……”蘇星沉默了幾秒,“他們是傻|逼嗎?”
賀遲往椅背上一靠,翹著腳:“對症下藥、因材施教,蘇老師,這道理您應該比我懂啊?”
蘇星沒理他,耳邊終於清靜下來,他揉了揉太陽穴,開始專注做他的題。
“喂,”賀遲討了個沒趣,拿筆戳了戳蘇星手肘,“怎麼不理我?”
蘇星把演算過程謄到練習冊上,頭也不抬:“蘇老師正在對你因材施教。”
晚上,蘇星洗完澡,打了抑制劑。
他用冷水在胳膊上衝了衝,兩滴血珠混著水流滾入了下水道,狹小空間裡Omega隱秘清甜的資訊素味道也被沖淡了。
蘇星捏了捏眉心,等著熟悉的眩暈感徹底過去,他恍恍惚惚中覺得近來打抑制劑的間隔時間是不是越來越短了,有時候三四天就要打一次。
也許是最近常和李浪綠毛他們這些Alpha待在一起,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
好在一直以來發情期都壓住了。
蘇星沒太在意,他點了點床頭櫃裡針管和藥劑的餘量,已經不多了,得找個時間再去買。
他從書桌抽屜裡拿出化學書,翻到氧化還原那一節。這次全市統考由一中教學組負責出卷,周謹言剛才給他發訊息,他們化學老師特別強調了氧化還原這個知識點“很重要”。
蘇星把手機放到一抬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他翻一頁課本,就抬起頭看一眼手機,像在等著什麼重要的人。
課本看到第三頁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蘇星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身體反應,第一時間拿過手機劃亮螢幕,結果是手機營業廳發來的簡訊,提醒他這個月的話費餘額。
蘇星的指尖僵住了,嘴角緊緊抿著,像是有些失望,但他的情緒還沒完全流露,就被他垂下的眼睫匆忙掩蓋了。
我在等什麼?我有病嗎?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把手機調到靜音狀態,扔到床上。
重新把心思拉回課本,那些原本熟悉的化學公式突然變成了一個個雜亂無章的字母和數字,在他眼前不安分地跳來跳去。
他捏了捏眉心,喝了一大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賀遲捧著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
看了看時間,都已經過十一點了,再拖就第二天了,蘇星怎麼還沒給他發訊息?
賀遲這一晚上什麼也做不成,剛才一邊打遊戲還得一邊分神注意手機那邊有沒有動靜,一局遊戲盡送人頭了;就連上廁所撒個尿,都一手扶著下邊一手拿著手機。
他就差把這手機當貢品給貢起來了,可它就是沒聲響。
會不會是小狀元還在學習?也許他有別的事兒顧不上?
不管那麼多了!
賀遲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給蘇星發了條訊息。
你爸二大爺:蘇老師,說好的朗讀課文呢?
捧著手機等了兩分多鐘,那頭還是沒有回覆。
你爸二大爺:我一晚上什麼都沒心思做,就光等你了
這條訊息剛發出去,他想了想,還是點了撤回,緊接著又重新編輯了一行字。
你爸二大爺:答應學生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
這一次,沒過幾秒,蘇星就給他回覆了。
Star:沒反悔
賀遲興奮的就差一雙翅膀就能起飛,他抱著手機在床上滾了一圈,爬起來佯裝鎮定地回覆--請開始你的表演。
蘇星那邊過了兩分鐘,發來了一段語音。
他念了一首宋詩,蘇星音色偏冷,讀起詩來毫無抑揚頓挫,卻聽得賀遲心潮起伏。
賀遲戴著耳機,仰面躺在床上,耳朵裡是蘇星的聲音,乾乾淨淨的不帶一點雜音,在他耳邊繞來繞去。
光是聽著他的聲音,賀遲就能感覺心裡那股沒由來的燥熱平息了一點。
但還不夠。
屬於Alpha的資訊素味道開始不受控制,一點一點地在臥室裡擴散開,賀遲反覆播放著蘇星那段短短三十秒的語音。
詩裡有一句叫“神霄有路平如掌,青雲可梯星可摘”。
賀遲笑了笑,對著手機收音筒說了一句話。
“我想摘星,星星會在雲上等我嗎?”
作者有話說:
以後誰說我兒子不會撩我就打誰!進度條85%達成!由於週五臨時有點事,就把明天的一章先放出來啦下次更新在週六中午12點,又粗又長的三更等著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