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好幾天雨了,再不出門悶都悶死了。賽琳娜先擦了擦蘸水的髮梢,回頭先坐在椅子上,江月初給他倒了杯水。
我哥不是出差回來了嗎?江月初道。
賽琳娜雙手托腮,歲月在她臉上是有痕跡的,她是混血長相,沒有太過於繼承兩邊的缺點,不過面板受到西方基因的影響,相對而言更加鬆弛,所以四十歲的年紀,即便保養極好,也能看到臉上成熟的痕跡。
你們那裡,是不是都很看中孩子?
江月初怔了怔:我哥不太可能吧。
其實江月初老家那邊確實十分看重孩子,不過他們兄妹倆對此是真沒啥想法。想要孩子早就要了,不至於拖了十八年。
要是早幾年沒有孩子是遺憾,不過江月東夫妻倆也商量過,他們多少不能接受養自己的克隆人作為孩子。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兩個人的二人世界,倒也恩愛到現在。
現在賽琳娜忽然說這個,倒是讓江月初為之一怔。
雖然她瞭解自己哥哥,可四十多歲的男人會不會忽然有什麼想法,江月初心裡也沒底。
賽琳娜又道:他忽然給我打電話,問我想不想要孩子。我想他一定是看到別人家裡的孩子可愛,所以自己也想要。可我現在已經四十歲了,醫生說最好在三十五歲以內生孩子。現在的人工子宮是有一定畸形機率的,我不想孩子有這個危險!
已經全面開放克隆人技術十七年了,人工子宮已經克服了,不過前三個月還是要在母體內孕育,然後在子宮內繼續培養。不過只在母體內孕育三個月的話,對母體的傷害會大大降低,同時也不影響母體正常生活。取出胎兒後,代價比流產還要小,休息半個月左右,生活日常都能恢復,甚至體質好的,做完手術第二天就投入工作了。
不過賽琳娜顯然並不想。其實如果丈夫不是華夏人,賽琳娜可以直接拒絕,只是想到鄰里沒事兒總把孩子掛在嘴邊,擔心有什麼特殊有異議,所以這才馬不停蹄的來找小姑子詢問情況。
江月初聽此言皺了皺眉,先伸手讓賽琳娜別動,掏出手機直接打給了江月東。
電話已接通,江月東張口道:你是不是撿了個孩子?
此話一出賽琳娜都怔住了,眨著眼睛疑惑的看著江月初。
江月初只覺得哭笑不得,隨即將電話開了擴音。
我現在都在懷疑你是不是小學都沒畢業,說話連關鍵詞都抓不穩嗎?嫂子這邊以為你想讓她生呢,冒著雨過來跟我商量怎麼回事。江月初語氣不客氣的說到。
電話另一頭的江月東抽了抽唇角,只道:我不是怕她不喜歡孩子,所以試探一下嗎?
江月初這才對賽琳娜道:聽見沒?他是在那邊遇到了個被遺棄的孩子怪可憐的,想要帶回來養又怕你不同意,說的委婉了點想要徵求你的意見。結果你聽岔了。
賽琳娜也是哭笑不得,接過電話無奈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不同意呢?
畢竟我們在一起快二十年了,我以為這個會很突兀。江月東四十多的老男人竟又幾分害臊。
這一點都不突兀,甚至早十年就應該有了。如果不是變異造成的生殖隔離,也許我們早就有很多孩子了。寶寶適合在幸福中出生不是嗎?賽琳娜覺得丈夫的想法有點奇怪,原來當初兩個人決定的不要克隆自己造成了這麼大的誤會,江月東理所應當的覺得賽琳娜並不想要寶寶。
可問題是,寶寶和自己的克隆人應該被分開看待,至少賽琳娜是這樣想的。
那我這邊辦理手續接她回去?江月東問道。
我現在想過去。賽琳娜有些激動道。
江月初忙問了關鍵問題:你先告訴我男孩兒女孩兒,多大年齡,我這邊要準備他房間和衣服、用品!
自打妍妍和小浩長大以後,江月初就沒怎麼接觸孩子了。
是個兩歲的小女孩兒,非常可愛。現在每年都有一部分被拋棄的孩子,收養唯一的要求就是永遠不可以告訴他們是克隆人。你們明白嗎?
這個都明白。
賽琳娜迫不及待的起身回去動身去找江月東,江月初在屋子裡轉了兩圈,想了又想先給白葉澄的太太打電話,詢問一個兩歲的孩子至少要準備什麼。
白葉澄夫妻倆已經生了四胎了,三兒一女,現在最小的剛上小學。
說起來白葉澄夫妻倆也算是全球獨一份了,變異人的同時又被點滿了生育點,唯一一個生了四胎的變異人夫妻。
不僅國內媒體經常報道,也經常接到國外的採訪邀請,同時還配合了一些檢測和實驗,想要破解他們的秘密。
不過這些就不在江月初的考慮範圍內了,現在她只想好像好學學養女孩兒的經驗,她就要當姑媽了。
快四十了,終於要當姑媽了!
打那以後,一行九人聚餐的時候就多了大家所有人的心頭肉。
九個人裡就這麼一個娃娃,也著實太稀有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還有三個番外哦~
第225章 番外二
人的生命,到底哪裡才是盡頭。
一百年?
兩百年?
那神呢?
曾幾何時,成神不過是一句調侃。
可日月穿梭,三百年光景過去。
成神,更像是詛咒。
西藏地區,一座最高規格的陵園。在這裡埋葬的,幾乎都是為國家,乃至世界做過巨大貢獻的人。
這裡每天都有人過來祭拜,一些重要日子裡,各單位、部隊、學校都會組織起來過來掃墓獻花紀念。
今天人比較少。也許是因為風雪較大,天氣惡劣的原因。
一個合葬墓前,沒有獻花,擺放著幾個饅頭,和幾盤小菜。紅燒排骨、香辣蟹、松鼠魚和乳鴿湯。
墓前,一箇中年男人站在那裡,明明身處寒冬,穿著一襲單薄的衣服,臉上帶著幾分寒霜,好像比呼嘯而過的寒風還要冷幾分。
而他手裡,牽著一個穿著厚衣服,像只小熊一般的七八歲的孩子。
一大一小在墓前站了站,一言不發。
最後中年男人輕輕嘆了口氣,牽著手裡的孩子回頭離開了。
那孩子是個小男孩,走出去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墓碑上有浮雕,是兩個年輕人的臉。即便是大理石也能看出其精緻,尤其是那個更年輕一些的臉,跟領著他這個男人高度相似。
小男孩聽學校老師說過,這兩個人,是世界有記載以來最長壽的兩個人。其實這裡是衣冠冢,而他們的身體已經捐獻給了醫學研究院,到現在還有著完整的保留。
抬眼看一看領著他的男人,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麻木到一切都不關心。
那樣的孤寂。
爸爸男孩兒的聲音很低,低到完全淹沒在風中。
可那個男人聽見了,低頭目光詢問他。
男孩力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很低,但他知道這個爸爸聽得見:我們去吃飯吧。
好。男人的聲音也不高,清晰的傳到了男孩兒的耳朵裡。
男孩是孤兒,再好的世道,也不缺被人遺棄的孩子。
大洪水後已經三百年了,時光荏苒,從前那地球上十分之三的土地已經成了一個遙遠的傳說,全球大半的人,甚至都不敢相信那個世界真的存在過。
現如今陸地和海中的建築不相上下,天空中還有些別的建築,聽說還要在對流層建立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天空之城,只是現如今還在設計階段,鬼知道什麼時候會落實。
而天外,人類的腳步,已經越來越遠了。
當年變異的第一批人被剝奪了繁殖的能力,但克隆出來的人基因恢復成了普通人,一直繁殖到了現在。
當年的大洪水流出來的水仍保留著微量的輻射,還能給人帶來影響,但已經不足以改變基因了。
所以到現在為止,人的變化也就是照比三百年前智商高一點,壽命長一點,但幅度並不像第一代那麼大。
小男孩被送進學校,住校。
即便是週末,別的小朋友都一窩蜂的回到家裡的懷抱,他只會在宿舍裡面待著。有時候會想,明明有了爸爸,好像沒有。
但每次小男孩需要爸爸的時候,他都會恰到好處的出現。不管是家長會,還是被人欺負,他都會出現。
就像電影裡面的超級英雄。他甚至會去幻想,看不見爸爸的時候,他是不是拯救世界去了。
每年爸爸都會帶他去看一兩次那個衣冠冢,看得出他對那兩個人感情很深。也許是他的後人,也許是對他們痴迷的崇拜者。
但從來沒聽爸爸講過他們的事情。
只是受到了爸爸的影響,課本上關於兩個人的課程,他學的特別認真。
他們是怎麼活到兩百多歲的?小男孩懷著滿滿的好奇問著。
對面的男人難得怔一怔,隨即臉上沒什麼表情,遞過去一包紙巾,讓他擦一擦吃的滿嘴流油的嘴:你也想活兩百年?
我想活一萬年!小男孩捏著小拳頭頗為熱血的說到。
男人只笑。
小男孩又想一想:可聰聰死了。
聰聰是小男孩養的倉鼠,倉鼠的壽命只有兩年,在小男孩這裡一年半就死了。
男人沒說話,小男孩又道:老實說,現在全世界的人平均年齡才八十多歲。如果我能活一萬年,那麼就要看著幾百代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就好像我看聰聰,不,比匆匆還要漫長,我就像不停的養倉鼠,死了一個再養一個,死了一個再養一個。聰聰死了,我已經哭好長時間了。等到我養一百隻倉鼠的時候,那我可能都不會哭了。可看到它死,我還是會傷心的。
男人目光微動,好像想到了什麼。男孩滿臉迫切的看著這個男人,想要聽他對此有什麼評價。
可他什麼都沒說。
男孩等了半晌沒有迴應,有些失落的低下頭,繼續扒自己的飯菜。
這時候才又聽男人說道。
生命因為有限,所以才寶貴。聰聰的壽命只有兩年左右,所以她能陪伴你的日子,才會成為你最珍貴的回憶。
就不能讓它活得跟我一樣長嗎?男孩皺眉。
讓它活一百歲,就跟讓你活五千年一樣。如果有人讓你陪他一起生活五千年,你願意嗎?
男孩力的搖搖頭:不要,我想跟同學們一起長大。
所以,生老病死,是有然規律的。
男孩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那我不要活那麼久,聰聰也不要。我要跟其他孩子一樣,我要長得比爸爸還要高,然後珍惜跟爸爸在一起的每一天。等你老了,我長大了,我帶你出去一起玩。
此言,環繞在男人心頭半晌,最後也只剩下一句:好。
男孩繼續埋頭吃飯,吃到一半,才又抬頭問了句:那爸爸,如果是你養聰聰,你會怎麼辦?
我?我會給聰聰找個物件,讓她繁殖。然後一代代養下去。每一代都是聰聰的延續,我可以看著他上百帶子孫,保護它的孩子、孫子,讓他們永遠都幸福下去。
這個對男孩來說,好像有點難以理解,但還是說了句:那是不是隻要我也有孩子,我跟爸爸就等於永遠沒消失,一直都存在?
對。
那我以後要有好多好多孩子!
男孩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放寒暑假的時候。
上學時候他很少看見爸爸,最多是被帶去掃墓,或是在一起吃住幾天,每次都那樣珍貴。
可放假時候,整整一個假期一個多月,他會被爸爸帶在身邊,天南海北的去很多地方。
國內、國外都去過,給小小的他換上了一雙看世界的眼睛。
爸爸好像很有錢,也許是世界某個角落的隱形富豪。他口袋裡的零花錢永遠是最多的,吃穿度一直都是最好的。
大家甚至難以相信他是一個曾經被拋棄的孩子。
直到十八歲那年,父親陪他過了一個生日後,第二日一早起床,在他床邊放著一張有著一筆鉅額存款的卡,和爸爸的一張字條。
山河與共,日月同光,至此一別,天涯再逢。
那以後,他就真的再沒看見過那個父親。
那就好像一個從來不存在的人。
十年後,經歷了一番波折的他開始利自己的人脈去找這個人,特徵其實很明顯,即便沒有留下照片,直接在歷史書上,找跟他高度相似的那人就好了。
可毫無音訊。
直到某天,他在歷史博物館中看見了一張照片。
那是全球最大公司,生命樹集團,華夏分公司當年九大創始人的合影。
那位被寫進教科書的名人身邊站著的那人,不是養了他十幾年的父親是誰?
男孩隔著玻璃看著那照片,手指放在上面又看看下面的小字。
對應父親的那個位置寫著:
黎韓承。
大洪水後的八百人。
八百年的時光,如果一個人能活一百歲,也能投胎八輩子了。
而這些,只給黎韓承的眉心留下了幾條皺紋。
黎韓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眉心是衰老留下的,還是這八百年來皺眉的次數太多了。
他猶記得當年二十幾歲的時候,看網路小說動不動就是幾千幾萬年。可這區區八百年,便已經讓他活的不能再膩煩了。
可他從未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打頂著這樣一張臉,親送熟悉的所有人一個個死去後,他理所應當的覺得,自己應該等待自己大限的那一天。
人不該浪費、揮霍自己的生命。
八百年雖長,可在這漫漫星河之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他收養過很多孩子,前前後後有多少他也不記得了,只是每次養到十八歲,十八歲生日已過,他就好像一個不負責任的渣男,留下一筆錢就此離去了。
他的超能力一直都在,所以,即便養了幾十個孩子,哪怕相互都很近,他們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沒能陪弟弟過十八歲生日,嫣然成了他至今都無法忘懷的執念。
所以他很執著於十八歲。
他養的每個孩子的十八歲都是完美的,除了他的弟弟。
一晃八百年的時光過去了,他養過的孩子何止成千上萬,有的孩子平庸一生,也有很多孩子走到了巔峰,其中甚至還有兩個人當上了某國總統,成為了一個時代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