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到元宵節,祥子沒法再忍下去了。
虎妞很高興。她張羅著煮元宵,包餃子,白天逛廟,晚上逛燈。她不許祥子有任何主張,可是老不缺著他的嘴,變法兒給他買些作些新鮮的東西吃。大雜院裡有七八戶人家,多數的都住著一間房;一間房裡有的住著老少七八口。這些人有的拉車,有的作小買賣,有的當巡警,有的當僕人。各人有各人的事,誰也沒個空閒,連小孩子們也都提著小筐,早晨去打粥,下午去拾煤核。只有那頂小的孩子才把屁股凍得通紅的在院裡玩耍或打架。爐灰塵土髒水就都倒在院中,沒人顧得去打掃,院子當中間兒凍滿了冰,大孩子拾煤核回來拿這當作冰場,嚷鬧著打冰出溜玩。頂苦的是那些老人與婦女。老人們無衣無食,躺在冰涼的炕上,乾等著年輕的掙來一點錢,好喝碗粥,年輕賣力氣的也許掙得來錢,也許空手回來,回來還要發脾氣,找著縫兒吵嘴。老人們空著肚子得拿眼淚當作水,嚥到肚中去。那些婦人們,既得顧著老的,又得顧著小的,還得敷衍年輕掙錢的男人。她們懷著孕也得照常操作,只吃著窩窩頭與白薯粥;不,不但要照常工作,還得去打粥,兜攬些活計——幸而老少都吃飽了躺下,她們得抱著個小煤油燈給人家洗,作,縫縫補補。屋子是那麼小,牆是那麼破,冷風從這面的牆縫鑽進來,一直的從那面出去,把所有的一點暖氣都帶了走。她們的身上只掛著些破布,肚子盛著一碗或半碗粥,或者還有個六七個月的胎。她們得工作,得先盡著老的少的吃飽。她們渾身都是病,不到三十歲已脫了頭髮,可是一時一刻不能閒著,從病中走到死亡;死了,棺材得去向“善人”們募化。那些姑娘們,十六七歲了,沒有褲子,只能圍著塊什麼破東西在屋中——天然的監獄——幫著母親作事,趕活。要到茅房去,她們得看準了院中無人才敢賊也似的往外跑;一冬天,她們沒有見過太陽與青天。那長得醜的,將來承襲她們媽媽的一切;那長得有個模樣的,連自己也知道,早晚是被父母賣出,“享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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