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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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霈到奶奶家的時候，張文生已經到了，張澤跟李思誠還在路上。

爺爺是突然走的。

村老人說，天剛擦亮那會他還在家門吧嗒吧嗒抽旱菸，說待會把地裡柴火拾掇起來，過一會進了屋門就再沒來。奶奶從鄰家串門回來就見爺爺直僵僵躺床上嚥了氣，哭嚎聲引來鄰居，聽見奶奶正氣喘嗓結地哭訴：晚後我一個人怎活鄰居忙把院裡著緊的小輩叫來，叔弟子侄一眾勸節哀。過會哀哭聲漸漸衰去，奶奶身子也不動了，離得近的一探鼻息，也斷長予了。

兩位老人已至耄耋，算喜喪。

張文生趕到的時候爹孃剛換完壽衣，沒入棺。

一是老人進棺須得親子（沒有子，外甥侄子也）侍候，為的是男人身上陽氣重，防亂七八糟的東西上身屍變；理，墳前第一縷燒紙就得親閨女來點，為的是請往來小鬼帶個話，告訴老人不必記掛陽間事，一切都安排得妥當。

當然，上點年紀的還曉得這些規矩的緣由，像與張文生輩的就不大知道根源了，只知道這個事就得親子或親閨女來辦。

因此張霈一進屋就看見張文生握著兩位老人的手，眼圈紅紅的，已經哭過了。

張霈走過去輕輕叫了聲爸，張文生啊一聲，說：害怕嗎霈霈？不害怕就多看看爺爺奶奶，待會就看不見了。待會就入棺了。

張霈一路繃著臉沒落淚，到這張文生一開，忽然就收不住了，叫了聲奶奶就伏在棺前哽咽不已。老人的手已經冰涼，有蒼蠅嗡嗡飛來落在胳臂上，死白的皮襯著那點髒黑，不動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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