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到安定候府已經月餘,席從雁至今也沒有出去過府。當然,除卻回門之外。
一方面,他要熟悉安定候府中情況,迎合長者,辨認府中掌事。雖然從前也來過幾次找趙謙請教談樂,但多也只在驚風園內。
另一方面便是,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難道真的要穿著女裝出門?即便所有人都把他當做席從焉,他也不能真的是!
可他確實有時日沒去到府外了,心裡十分念想。惦念著書局裡新來的話本野傳,惦念著同柳子問一起飲酒聽琴,也許久沒拜訪過師長了。
也不知道姨娘如何告知他師長他是如何去遊學的,想必他師長是要惱他的。錯已鑄下,只能以後再去賠罪。
叄姐的訊息也無,他只能盼著再快一些。
“從焉不願出府嗎?”趙謙看他猶豫。
“還是從焉只是不願這般出府?”趙謙看出了席從雁猶豫的由頭。席從雁點了點頭,他自然十分不願意,可當下,他也不能換作男子跟在趙謙身旁,技藝不高人也不大膽。?。ú。?。?。
京畿認得他的人不多,卻也不是沒有,萬一哪個同窗見著了傳到國公府去,他難不成還得一人分作兩人用?
“那從焉這是去還是不去?”
這話問的揶揄,席從雁羞惱回答,去!他已經很長時日沒有出過門了,反正除了他二哥,誰會知道他扮作女子招搖過市呢?
候府的車伕驅著車,兩人就此出了門。
席從雁在馬車了唸叨要去書局,趙謙也知道他平時裡喜歡看話本野傳,也喜歡些古物玩意兒。
他今日的休沐勢必是要陪著席從雁玩,整日的待在府裡對於席從雁來說實在悶氣。雖然席從雁平日裡不吭聲,但趙謙頗知他是個什麼性子。
從雁弟弟一向令人省心。趙謙以前只覺得席從雁乖巧,現在看席從雁的乖巧,須得多加兩字:乖巧憐愛。
馬車自鬧市中行過,路過的鋪子攤子數不勝數,叫賣聲呼喚聲此起彼伏,籠絡不絕。天子腳下,理當如此繁榮。
不過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到城南最大的書局。這書局有兩層樓,建的氣派,地處也很是寬敞。
明月置了木梯,趙謙先行下來,席從雁再下來時扶過他。
二哥怎麼突然嬌慣起他來?從前他騎射習學的不佳時,趙謙教導他也不曾遷就他,衣袍髒亂也叫他繼續練習,現在怎麼下個馬車也要扶著他?
席從雁也只是一想,許多時候趙謙對他確實遷就。他二哥這樣體貼的人,他阿姐也很是溫淑,兩人更相配!
席從雁與趙謙並行,明月跟在他們身後。
進了書局內,裡面書籍陳列整齊,古樸厚典一眼不能盡收,有零散的幾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翻閱挑揀,書局中的夥計或整理,或陪同在客人旁細細講解書局中藏本。
見有一寶藍色長袍翩翩公子,約莫身高八尺,協同一位紫裙美貌女子前來,很是詫異。一般人家女子,那裡會到這書局中來?若是大家閨秀,更不能至,家中自有教習私學。
看其衣物織緞就不是一般富貴人家能夠穿著,兩人氣度不凡,恐怕是那家公子王孫。眼尖的夥計叫了管事前來,生怕怠慢開罪。
年輕的夥計帶著看著像是此間主事的人迎了過來。
“公子臨至小店,不知是需要何種典籍?只要是此間有的,小店定當打點妥當,送至公子府中。”那主事陪同在兩人身旁,也細細問候。
趙謙對主事道:“聽聞此間藏書廣集,此番不過是為內子而來,選些雅集趣文。”
他這樣一說,主事也就明瞭,原來是帶著妻室出遊,到這裡買些女子喜歡的話本野傳故事。
倒是個少有的體貼郎君,這般柔情寵愛妻子。也不知是那家子弟,他竟也不曾見過。
主事自然是不曾見過趙謙的,世家子弟府中最是不缺藏書,累積幾代子孫,家中典籍若有形豈不是壘成小山似的?
席從雁也不過是愛看這些非聖學正典書物,才會要來這裡。
“敢問夫人需要何種讀本?老生管理此間,書物熟爾”。主事又躬身垂眼問席從雁,並不面視他。
席從雁說了幾個話本異傳、野集名,此間皆有。主事便吩咐下去打點,這些話本異傳野集,卻不是女子喜愛的一類,怪力亂神趣文,倒是男兒更閱讀居多。
這位夫人的喜好,真是頗為狂放……
席從雁又深入書物陳列間,趙謙在他身後,而主事侍在趙謙之後。
這一前一後漸漸拉遠了些距離,那主事略有些渾濁,又帶著精明的眼珠轉悠,又湊近趙謙小聲說道。
“我見公子與夫人伉儷恩愛,思慮此間有幾冊精藏,筆墨神妙。可為公子夫人增添閨房之樂,夫妻情趣!公子是否願一閱?”
趙謙定住腳步,未言一字。
主事叫來夥計,又是一番吩咐。然後跟在趙謙身後,不再多言。尋思著那幾冊精貴,今日又找著了買主,這樁買賣做的不錯。
趙謙等了一會兒,席從雁不知從哪埋首終於出來,手上多了兩本書,主事接過。
也不知道他去翻找了多少,臉上竟出了一點細汗。趙謙叫他靠近,拿出方巾替他擦過。
“二哥今日為何這般嬌慣於我?”席從雁要拿過趙謙手上的方巾,要自己擦。
“作兄長的待弟弟細微些,也是應當的。”趙謙給他擦拭完,收起了方巾。
“走罷。”主事送二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