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自公孫玉去了鳳翔,周曉曉就還沒和她見過面。
但二人鴻信往來不斷,周曉曉時常能隨信收到一份公孫玉親手繡制的禮物。
這些飽含心意的製品上,總會繡著一枝迎風綻放的白玉蘭,花枝上停一隻栩栩如生的杜鵑鳥。
周曉曉十分喜愛這個堅強不屈的朋友。
一直希望她能走出那段灰暗的人生,得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師兄想要娶玉兒?”
周曉曉收回心思,認真地問,“玉兒的過往你都瞭解嗎?”
“唉,她那點狗屁倒灶的事,在我們鳳翔都不算是事。”
王珣道,“前線的男人戰死了,留下的婆娘帶著娃改嫁,那都是常見之事。
何況玉兒不過就是看走眼了,跟錯了人。”
“若不是如此,她那麼好,也輪不到我痴心妄想。”
王珣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妹,玉兒總是不太搭理我,你幫我說說好話,她只聽你的。”
“這事急不得,總要等我先問過玉兒本人的意思。”
周曉曉端著說。
公孫玉出身書香世家,但周曉曉很瞭解她,不知為什麼她不太喜歡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卻比較喜歡王珣這樣陽剛豪爽的男子。
王珣能連公孫玉的身世過往都清楚了,想必公孫玉也是對他有意,不想瞞他。
王珣從懷中掏出一副金燦燦的實心鐲子,紅著面孔擺在周曉曉面前:“師妹,你大婚之時我在鳳翔,也沒來得及前來觀禮。
這是師兄給你補上的。
你就多幫幫忙,我保證一輩子對玉兒好,結婚以後我的俸祿一點都不留,全給她管。”
俞行知高興起來:“師兄莫急,此事交給小弟一力承辦。”
周曉曉將公孫玉接了回來,親自從侯府為她發嫁。
如今冠軍侯府的勢頭如日中天,誰都知道俞行知是儲君身側第一親近之人。
婚事周曉曉沒有刻意聲張,但因為也沒有遮掩,前來道賀添妝的夫人太太便絡繹不絕。
周曉曉來者不拒,通通收進公孫玉的嫁妝中去。
周曉曉那十分愛面子的婆婆郭夫人找上府來,把周曉曉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走的時候卻在桌上留下一盒明晃晃的南珠。
公孫玉的父親公孫正,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
俞行知在正廳接待了他。
公孫正跨進廳來,見自己那位素來溫煦知禮的晚輩,端座主位上,冷漠地看著他,甚至不曾站起身來迎一迎。
這位在朝堂之上朗朗升起的耀眼新星,嶽峙淵渟的坐在那裡,身上帶著從沙場上磨鍊出來的威嚴。
公孫正就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了一矮。
想到太子對這位軍侯的倚仗和親近,又想起自己家中那一堆不成器的後輩。
公孫正的脊樑不禁又彎了彎。
最終還是灰溜溜的回去了,把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倫不類的留給了表親家的兄長髮嫁。
送嫁的前一天夜裡,周曉曉見到公孫玉的母親。
這位夫人躲躲閃閃的來找她,從懷中摸出一張又一張地契和銀票。
雙眼噙著淚,絮絮叨叨的拜託她,一隻手捻著帕子始終遮住側臉。
但是周曉曉還是看見了她面孔上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她半邊臉被那個巴掌打得高高腫起,本來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門見人的,可是為了女兒出嫁,不得不忍著羞愧,帶著全部的私房錢趁著夜晚偷偷來找周曉曉,為的是給遠嫁的女兒添上一份保障。
真是一個無能又可憐的女人,周曉曉心中輕輕嘆了一聲。
那臉上的巴掌印,想必是她的丈夫幹得好事。
那假道學的公孫正在侯府內不敢撒野,回去後卻將一肚子怒氣發洩在軟弱的妻子身上。
周曉曉突然理解了公孫玉的擇偶傾向。
換著是我出身於這種家庭,大概也不會喜歡那些面上看起來一本正經,斯斯文文的讀書人。
第二日一大早。
周曉曉親自為公孫玉化新娘妝。
“這麼漂亮的美人,真是捨不得把你嫁出去啊。”
周曉曉捏著公孫玉的臉,一邊畫,一邊搖頭嘆息。
公孫玉昂著小臉坐在她面前,聽了這句話,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別哭別哭,這哭花了都。”
周曉曉手忙腳亂,“你不要怕,嫁人了就好好過你的日子,如果師兄敢欺負你,你只管來和我說,他如今已不是我的對手,我隨隨便便幫你給他揍趴下。”
公孫玉噗呲一聲笑了,挽著她的手臂捱過來。
“我不會讓別人欺負我,我一定過得好好的。”
她溼漉漉的臉蛋帶著笑,有一種重獲新生的美豔。
周曉曉突然很慶幸自己當初及時伸了一把手,將這朵玉蘭花護在自己羽翼之下,讓她挺過了那段狂風驟雨的時光。
嗩吶喧天,十里紅妝。
熱熱鬧鬧的送嫁隊伍開出京都。
周曉曉一直送把公孫玉送出城外十幾裡,方才辭別回京。
途中,路過汴水河畔。
想起之前掉入河中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歷,周曉曉心生感慨,忍不住停下腳步。
那滾滾的黃河支流,如同一條巨龍,蜿蜒在大地之上。
周曉曉站在岸邊,望著那濤濤江水,突然心中一動,從脖子上取下那片龍鱗。
龍鱗表面泛過一層奇異的青光,水面上便毫無徵兆的豎立起一條青色的裂縫,那裂縫像一隻豎著的眼睛,緩緩睜開一人寬的縫隙。
周曉曉在那泛著青色光芒的介面中,依稀看見了自己家的客廳。
那裡似乎是深夜,客廳的門前燈微微亮著,散發著軟和的光。
那是母親每當自己沒回家時,習慣為她留的燈。
母親在等我回家。
周曉曉的心酸了。
她不由自主的向著那介面伸出手去。
“曉曉!”
她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周曉曉回頭一看,俞行知在她不遠處,正連滾帶爬的從馬上下來。
他那麼慌亂,以至於差點摔了一跤。
“曉曉,”俞行知狂奔而來,“別走。
曉曉你別走!”
“不要走,別離開。”
他臉色發白,微微顫抖地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說,“求你,求你別走。”
周曉曉的心一會酸一會疼,她一邊握住俞行知冰涼的指尖,一邊回頭看那盞溫暖的燈光。
她徹底的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不自覺地拽緊了手中的龍鱗,鱗片的邊緣劃破了她的手心,紅色的血液染上龍鱗的青光,滴入汴水河中。
河面泛起一道清泠泠的光芒,瞬間淹沒了雙手緊握的二人。
……
話說回現世。
那日周曉曉在火災現場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家人朋友都擔心憂慮的不得了。
誰知不到一日,她自己又好端端的回來了,還把一直藏著掖著,不肯公開的男朋友帶回家,在父母面前過了明面。
這一天,她的幾個鐵桿閨蜜同時收到了周曉曉的簡訊:
今晚八點,老地方碰頭,正式帶我BF出場,見家屬!都給我正經點,不要嚇著他。
晚上,阮欣然,楚云云,林芝華等幾人匯聚在她們時常聚會的貓咖。
一邊吃零食一邊等著還未到場的周曉曉。
“你們誰有見過曉曉的新男人,據說帥得一塌糊塗。”
楚云云開始八卦。
阮欣然嗤了一聲:“曉曉男朋友有不帥的嗎?
她就是一個標準顏控。
可惜找的那些都是什麼貨色,基本除了臉好看一無是處。
希望這次眼睛能擦亮點。”
“我覺得陳警官還不錯,那次曉曉在火災現場不見了,我看他是真的急了,一整夜沒休息,瘋狂的找曉曉。”
“就是,陳警官那種級別的男神,追她她居然都不給面子。
不知道是不是腦殼又壞了。”
楚云云一邊說著一邊叼一根薯條。
卻看見她對面的阮欣然幾人突然齊齊張大了嘴巴,毫無形象的露出傻逼一般的表情。
“你們幹什麼?
見鬼了?”
她一面說一面轉頭看去。
只見周曉曉笑眯眯的站在門口,手中牽著一個男人。
從楚云云的角度,那個男人的面孔正好被花樹擋住,只瞧見一截穿著白襯衫的手臂。
那手臂修長,有力,肌膚似玉石一般光滑。
那個男人似乎有些靦腆,周曉曉輕輕拉了他一下,他才跨進門來。
露出那張泉仙月神一般的面孔。
他開口說道:“在下俞行知,初次見面。”
那聲音初如冬泉嗚咽,又似春澗迴響。
全場的女性都為之安靜下來。
楚云云口中的薯條,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媽呀,這真不是一個級別的,難怪曉曉不搭理陳學長。”
楚云云想。
……
兩個月後,周曉曉的父母為女兒女婿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喜宴中途,周曉曉到更衣室換禮服。
她一臉的不高興,對伴娘楚云云抱怨。
“人家的婚禮都是被新娘子驚豔到。
我結個婚,全場都折服在新郎的西裝褲下是幾個意思?”
楚云云趴在她耳邊說:“沒事,老鐵你別怯場,有我呢。
我在酒店的蜜月房裡給你準備了好大一份驚喜。
包你今晚把你家這位折的服服帖帖。”
“真的?”
周曉曉興奮。
婚宴結束,一對新人來到酒店的蜜月套房。
周曉曉哼著歌在浴室裡洗澡。
俞行知看著撒滿玫瑰花瓣的大床上,擺著的那一大盒奇形怪狀的“工具”,感到很疑惑。
這個世界太過神奇,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物,需要他慢慢熟悉。
幸好有曉曉在,會一點點教給我,不必著急,他想。
周曉曉穿著浴袍出來,看見床上那盒楚云云的“大禮”。
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
俞行知問道:“曉曉,這些是什麼?”
周曉曉咳了一聲:“這個是我閨中密友,送的結婚禮物。”
“有心了,多承她的好意。”
“這是我們這的風俗,新婚之夜都要用的,咳,用在新郎身上。”
“真的嗎?”
“當……當然,要不我們試一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