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撤下之際，已是半夜叄更。

燭火幽微，將沉玠的背影映刻在竹白的牆上，關泠緊閉雙眸，纖長的睫毛亦在牆面淡淡撒下陰影。

沉玠的手一直覆在關泠手上，目光亦懸掛在她臉上，不曾移開。他趕了叄日的路才來到西疆，期間未曾閤眼，此刻儘管疲憊至極，仍強忍睡意，守在她身邊。

“我前生那樣待你，你一定很恨我罷，我那時，究竟是如何想的，怎麼會對你疏離之至？”

沉玠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雕樑畫棟，將淚意逼回，前塵往事如舊夢般一幕幕自眼底浮現。

她的失魂落魄，她的萬念俱滅，她的死生不復，宛如一把獵刃，將他一寸一寸凌遲。

他指節分明的手指撫上她的雙頤，千百年前，他驚鴻一瞥，在漫天飛舞的螢光裡記住了她明媚清麗的臉。此後白駒過隙，一晃過去了數百年，重活幾世，記憶一次次被清洗。再相遇時，他依舊繾綣於這張亙古不變的容顏。

她平生最愛惜美貌，只不過沒染出最好的胭脂都足以令她懊惱數日，死後卻要變成一隻面容潰爛的惡鬼，在陰間地獄裡忍受酷刑，一直等了他幾百餘年。

“在我失去記憶的那幾百年裡，你找不到我，是如何一步一步撐下來的？”

他伏下身，貼著她的側臉，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四年前，你處處躲著我，我不知是何故，如今想來，一切皆已明瞭。你前生對我失望至極，飲下鴆毒時，曾起誓道，若有來世，絕無可能同我再有半分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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