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聲,他在挖地基。
他那樣清瘦,幹得動這種力氣活嗎?
罷了,不管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不知輕重,她以前叫他三弟叫慣了,竟真把他當成了弟弟,細想想,薛樹說薛柏的生辰在三月,比她還年長將近半年呢。
這樣一想,葉芽突然覺得那天薛柏跟她要荷包的樣子也有些古怪。
她轉身,拾起縫完擱在炕頭的小巧荷包,看著看著就皺起了眉。不給他?萬一他心裡並沒什麼想法,她冒然反悔,倒顯得她心裡有鬼。給吧,荷包不同於衣物,不是必需品,身為嫂子送荷包給同齡的小叔……當時因為把他看成弟弟沒有多想,現在,她覺得很不妥。
既如此,給他們哥仨都縫一個好了,算是作為當家媳婦的照顧,不偏不倚。
好像解決了一道大難題似的,葉芽終於徹底放鬆下來,繫好圍裙,開始準備晚飯。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光線越來越暗,等她擺好碗筷,薛松二人還沒有歸來,薛柏也在那頭悶聲忙活著,自那短暫的尷尬後,兩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儘量避免出去,他也沒有再進來。
葉芽有點不放心,整了整衣衫,她走出大門,伸著脖子朝北面的小路張望。這一望,還真讓她望見了。
幽靜昏暗的小道上,遠遠傳來車軲轆傾軋發出的沉重聲響。薛樹伸展著雙臂,大手緊緊攥著兩邊勒在他肩頭的皮繩,費勁地往前挪動,因為他埋著頭,所以沒有看見她。薛樹的身後,是數根水桶粗去頭去尾的大樹枝幹,堆疊在一起,遮擋了後面的人影,但葉芽透過車底看到了薛松的腳,她完全能想象他在後面使勁推的樣子。
莊稼人自已蓋房,大多都要經歷這一番辛苦,葉芽小時候也看到過的,拉木頭拉石頭拉沙子,等蓋完房子,男人們都要瘦上兩三圈。可是,她以前看過的都是外人,她會唏噓會感慨,但當她親眼瞧見薛樹他們費力行走的模樣,她心疼的厲害。
她大聲叫薛柏,朝他招手,然後快步迎了上去,去幫忙推車。
她站在推車左邊,隨後趕來的薛柏站在右邊,多多少少,總能幫他們減輕點負擔吧。
只有真的推了,才知道那一車圓滾樹幹有多重,短短几百步的距離,最後鬆懈下來時,葉芽都覺得胳膊痠麻地幾乎無法抬起。
“大哥,水已經備好了,你們快去沖沖澡吧,衝完就吃飯了。”
看著背後衣衫都快溼透的兩人,葉芽輕聲催道,累了一整天,吃完飯趕緊睡了。
這一路的確辛苦,但東西都到家了,家裡又有個小女人殷勤地叮囑他們,那種充實的滿足感就佔了上風,身上似乎也沒那麼累了。薛松仰頭灌了幾口水,順手把半滿的葫蘆瓢遞給薛樹,看向葉芽的目光帶了不自覺的溫柔。
葉芽正心疼地看著薛樹手臂上的勒痕,沒有察覺來自前方的默默注視。
薛松眸色一暗,彎腰拎起她早早裝滿的水桶,大步去了東屋。他在期待什麼?難道還奢望她也會那樣溫柔地回視他?
而薛柏就立在南門口,目光落在葉芽的側臉上。她看著二哥手臂的眼神是那樣專注動人,動人到,他也想累到傷到,只要能換來她的同樣的關心。
大哥走後,他沒了再看向灶房的理由,怕被她發覺,背轉過身,對著那一車木頭髮呆。
他發現了,從她躲進屋的那一刻就發現了,他對她有了不該有的念想。就在大哥他們回來之前,他還覺得他能裝作自然地面對她,卻不想只是她看二哥的一個眼神,就把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悸動勾了上來,甚至更強。
薛柏苦笑,是不是看著二哥幸福,他也想娶媳婦了?娶了媳婦,他是不是就不會再特別留意她?那他想娶什麼樣的女人呢?溫柔體貼,細心照顧他和他的兄弟,就像她一樣?但世上還有她那樣的好姑娘嗎?他能遇到嗎?遇到了,他看對方,會像看著她時自心底感到溫暖心動嗎?
唉,情-事果然是煩惱,還是不要想了,她是他的二嫂啊,這輩子都改不了的事實。
薛樹不知道大哥眼底的複雜,不知道三弟心中的困惑無奈,他咕嘟咕嘟喝完水,見媳婦蹙眉盯著自已的手臂瞧,便隨手摸了摸那裡:“媳婦,你是不是被這個印子嚇到了?沒事的,晚上睡一覺就消了,一點都不疼。”其實他和大哥是輪流拉車推車的,早知道他也學大哥穿帶袖的衫子了,那樣就不會嚇到她。
葉芽看著他,忍住摸一摸那陷入皮肉的印痕的衝動,接過他手裡的葫蘆瓢,“去吧去吧,你也衝個澡,馬上開飯了。”就算心疼,她也不能在外面表現出來。
薛樹乖乖地拎起水桶進去了,葉芽走到北門口,往碗裡盛飯。
沒過多久,潑水的潑水,洗手的洗手,一家四口圍坐在矮桌前。
葉芽漸漸發現,今晚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怪。薛松低著頭,比以前更沉默,薛柏雖然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但他的話明顯少了,不像以前那樣主動挑起話題引大家閒聊。她想了想,將此歸於疲憊。
“媳婦,吃菜!”見她許久沒動筷子,薛樹給她夾了一根豆角。
葉芽沒像以前那樣悄悄瞪他,而是笑著道:“你自已吃吧,多吃點。”
紅日西沉,夜幕卻未完全降臨,昏暗的灶房裡,她的笑容溫柔又寵溺。
薛松看見了,心頭毫無預兆地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強烈煩躁,強忍著放下碗筷離開的衝動,他如往常那樣吃了兩碗,然後才對三人道:“我去外面走走,一會兒你們先睡吧,給我留門就行。”說完起身,很快就走出大門,朝東邊拐去了。
累了一天,不是該早些歇息嗎?怎麼突然要去外面走走?
葉芽本能地看向薛柏,眼裡充滿了疑惑。
對上她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薛柏心中一跳,隨即搖搖頭。他心裡有事,哪裡會注意到大哥?
葉芽便不再多想,大哥想要做什麼,那是他的自由,反正他肯定不會出事的。
飯桌上只剩下三人,薛柏識趣地草草吃完,進去睡覺了,回來跑了一路,他很乏。
“今天大哥和三弟都吃的好快啊!” 薛樹瞅著桌上的兩隻空碗,有些不習慣。
“那你也快吃吧,吃完早早睡覺。”葉芽輕聲應了一句,因為沒人,她主動給他夾了幾口菜。
薛樹滿足地朝她笑,端起碗大口大口吃飯。
飯後,葉芽在灶臺前刷鍋,薛樹就坐在西屋門檻上看著她,等她忙完了,兩人一起回屋。
屋裡有些熱,剛進去,薛樹就迅速脫了衣裳,全身只剩一條短褲。葉芽跟在他後面,一眼就瞧見他肩膀那裡被皮繩勒出的一道紅印,很深很深。
她愣了愣,轉身去外面舀了一盆涼水,打溼帕子擰乾,讓他趴在炕上,她跪在一旁替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