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並非輕身而來,因她在來拜訪三皇子妃之前,當鋪裡竟然將三皇子妃的東西都送到府裡,讓孟茯轉交與三皇子妃。
孟茯總不能白讓人家賠錢,執意要將贖銀填上,只是來送東西的管事如何也不收,為此僵持了好一段時間。
這會兒身後的腳伕們抬著幾個笨重的大箱子,還沒到小亭,柯子瑜遠遠看著,就滿心疑惑,起身迎了出去,“沈夫人這是?”
孟茯只叫人將那箱子開啟,又讓玲瓏將一個精緻的匣子捧了上來,遞給她,“不管如何,我相信南海郡能撐過去,三殿下也亦無事。”
她的口氣很篤定,讓人莫名覺得安心。
柯子瑜看到那箱子裡熟悉的頭面首飾,本就十分吃驚,忽然得了孟茯這話,越發疑惑,她何出此言?一面緩緩將那匣子開啟。
只見裡面竟然是那張丹書鐵卷。
這是當初孟茯從遼國得哈青馬時,陛下賞給她的。
一時柯子瑜臉上的神情變化萬般,不知道為何,忽然有些想要哭的感覺,事實上她的眼眶的確是紅了,抬著那匣子問孟茯,“你當真願意將這丹書鐵卷贈予我家殿下?”
“拿都拿來了,難道只給你瞧的麼?你快些收起來吧。”又見她要哭,忙笑道:“若是沒用上,可要記得還我。”
柯子瑜捧著那丹書鐵卷,滿心的激動,殿下若是曉得孟茯將這丹書鐵卷送給他,只怕是死也覺得值得了。當下朝孟茯鞠躬道謝,“多謝沈夫人,我代我家殿下,向你道謝!”
孟茯忙扶住她的肩膀,“人家都說患難見真情,我不管從前你家殿下做過什麼,如今我就曉得你家殿下為了這南海郡的老百姓,願意堵上他自己的性命,此事我記著心裡了,旁的我幫不上什麼忙,就指望這東西,能讓你們安心幾分。”
又指了指她當的那些首飾頭面,“且收好,這掌櫃是我家大人的摯友,也是巧,我臨行出門來拜訪時,他讓人將東西送了過來。”
柯子瑜聽得這番話,心下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情愫,只是曉得了,原來這人與人之間,也不見得是爾虞我詐。
本想讓同心將當票拿來,可忽然想起方才全都燒了,如今不免是有些尷尬,看朝那幾個箱子,雖有些不捨,但還是下定決心說道:“送回去吧,真金白銀我是拿到手裡的,沒道理占人的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1【繡袈裟衣緣】作者:長屋(唐)
我裸奔了,這周沒榜~~~小喬你要穩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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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東西是當鋪那邊送來的,孟茯給銀子人家也不要,這會兒還給三皇妃,也不要,好叫孟茯發愁。便道:“那就先放在你這裡,總不好叫我再讓人扛回去。”
三皇妃也只得讓同心領著腳伕們抬到屋子裡去,只是這些東西她到底都給換了銀子,如今留下總覺得不仁義。
所以孟茯走後,她思略再三,喊了同心將銀票都取來,盡數歸還到當鋪去。
同心帶了兩個人,請了掌櫃出來,將裝著銀票的包袱塞給他,便匆匆跑了。
掌櫃的開啟看了,一臉無奈,逐取了一半出來,喊心腹送到衙門裡去,“當下海賊圍困,衙門裡正是缺錢之際,且送去吧。”
自不說這掌櫃的慷慨解囊,便是這整個南海郡老百姓眾志成城,一心抵禦外敵。
早前還期待著朝廷的援軍,只是這眼下已經過了正月初八,仍舊沒有半點音訊,便是衙門裡那邊沒有露出半點風聲,可老百姓這心裡如何不明白。
南海郡!如同從前一般,依舊是被朝廷放棄了,朝廷還是不願意花費一兵一卒,甚至是一個多餘的銀子都不願意用在他們的身上。
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好在如今的知州大人,以及這因著石頭縣鐵礦來此的三皇子還沒有放棄,滿城的人也沒有放棄,更沒有像是從前那般,聽到半點風聲便猶如驚弓之鳥,收拾包袱舉家逃離。
大家現在對未來仍舊是充滿了希望。
城裡的日子照常進行,就如同孟茯的菜園子裡,長工們還如同從前那般辛勤勞作,只是每天送到菜市場的大部份菜,改成了裝箱送到朱仙縣。
孟茯抽空去看了一下衛如海家的千金,已經出月子了,白白胖胖甚是可人,衛如海的老丈人給取了名字叫平安。
願這南海郡能躲過此劫,一世平安。
孟茯回來正好瞧見若飛若光兄弟二人,十三四歲的男孩子了,正是在長個頭的年紀,孟茯只覺得才幾天沒見著,兄弟倆又長高了不少,只是見著他們面頰消瘦了,極其心疼,“就休息兩日吧,隊伍不差你們兩個孩子。”
“阿孃且放心,我們這身子骨從小鍛鍊,堅硬著呢!何況隊伍裡多的是像是我們這般年紀的同窗,哪家阿孃不心疼?可若是都因此留下來休息,那些個物資,僅靠著王大人,怎可及時送到?”若飛回絕了,他就是回來換雙鞋子罷了。
牛馬騾子都用來馱貨拉車了,他們就只能靠這兩條腿來走,鞋子磨破了,他們便趁著這去裝貨的功夫,趕回來換雙牢固些的鞋子。
剛跟著隊伍走的幾日的確是磨得腳底全是血泡,不過這些日子已經適應,又或者說是麻木了。
而且他們只是在這南海城和朱仙縣間行走來往罷了,最多是辛苦些,卻比不得那邊那些個守在海邊的將士們,他們時時刻刻都是將那性命放在刀尖尖上的。
與他們比起來,這腳底磨出來的血泡算個什麼?
孩子覺悟高,孟茯就算心疼,可也不好在勸,只是想著菜園子那邊醃製的第一批鹹鴨蛋也應該快好了,便道:“我明日找衛管事將那些個鹹鴨蛋都裝好,明日你們來拉貨的時候,一併給帶過去,這東西比不得那湯湯水水的送到將士們手裡麻煩,只消煮熟後就能吃,又極其下飯。”
因為將士數量有限,整個朱仙縣又幾乎承包了這南海所有的海岸線,十一二個漁村在海邊正好連成一條線,哪裡都是要人守著的。
所以這差不多五萬的軍隊,只能化整為零,分到各村子裡,不過四五千人罷了。
而且朱仙縣這邊還要留人。
如此一來,大家只能兩班輪流換著,吃飯也就不方便,只能啃一些乾糧。
好在各村子裡如今都全心全意跟著抵抗海賊,所以這送去的物資,村裡有管事者領了去,張羅著村裡的婦人們給將士們做好,差自家男人送去,也能跟著巡邏。
軍民一條心,沒有一個閒著的。
也正是這樣才叫老百姓們看到了希望,一個也沒有跑,願意留下來一同迎戰。
若飛應著,見若光也收拾好,見他護腿有些鬆弛了,蹲下身給他綁了個結實,才起身朝孟茯拜離,“勞煩阿孃了,我們先走了。”
孟茯一路送到門口,只是這兄弟倆到底是大了,她這腳步竟有些跟不上。
回來也沒敢閒著,喊了府裡一干人等,都聚集在院子裡,將傷藥都拿來,製作藥丸的製藥丸,碾藥的碾藥,便是萱兒等人,也沒有閒著。
未雨綢繆總是好的,不該等到真要用上的時候才去藥房裡挑揀藥材。
如今距離南海郡被海賊圍襲,已將近半個多月的時間了,海賊們的聲勢浩大,將近二十萬來人。
南海郡的眾志成城,不同從前一般,鬧了海賊老百姓們就四處逃竄,這一次竟然全都留下來了,一起抗戰。
朝堂上難免是出現了兩種聲音,一種是覺得沈夜瀾這是垂死掙扎,那南海郡也就這麼一個鐵礦罷了,如此偏僻貧地,捨棄了便是,將鐵礦毀掉,何必浪費資源與之抗衡?
索性那些海賊上了岸來,沒得個半點油水,自然會回海上,往金國禹州去的。
到時候老百姓們再回去就是了,如此不死不傷半個人,可他偏要自作主張,帶著那幾萬才練了一年不到的散潰隊伍去迎戰,這不是害人性命麼?
但另外一種卻是主張迎戰,遼人打來就割地投降,金國打來也只趕緊遞了降書,如今這海賊齊國還要躲,如此哪裡還有當年祖皇帝的英明強武氣勢?
只是大家都是耍嘴皮子,說了那麼多,兵部不曾出半分力,朝廷也沒有要調兵的意思,各處的人馬都是推三阻四。
說是不敢隨意跑到南海郡那麼偏遠的地方,若是金國遼國忽然襲擊,來不及回頭,到時候損失更大云云。
而因著此事,沈晝言也將狀告岳父的事情延緩了,便先找人救治大舅兄。
聽得朝堂這些事情,心中不免是悲涼萬分,又怨自己不在河州,不然無論如何,也要將各處府兵都調集到南海郡去。
不過好在與房氏這患難中也見得了真情,逐漸忘了還在河州府裡的阿瞳。
轉眼又過了兩日,聽得傳言,說三殿下居然私自募兵,竟有兩三萬之多,眼下正往南海郡去,只怕已是要到了。
沈晝言聽罷,雖不知道三皇子此舉何意,但這些兵將去了南海郡,少不得是幫自家三弟的,可是三皇子如此一來,怕是要背上天大的罪名了,一時就想到了他留在京裡三皇子府裡的一對兒女。
當下想了半刻鐘,就與房氏說道:“大舅兄這裡,你悉心照看著,我出去一趟。”
這些天裡沈晝言除了為自家的事情耽擱,還未那南海郡的戰情憂心,房氏見他每日愁眉不展的,也不敢多問,只是叮囑著送到門口,“不管何事,夫君莫要憂心,萬事還有我們母子三與你一處呢。”
沈晝言聽到她的話,回頭瞧了一眼,忽然發現房氏蒼老了不少,明明記得她嫁給自己的時候,還是花兒般俏麗的好時光,這些年跟著自己,怎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心裡沒由來生出一些個愧疚,抬手朝她擺手:“且進去吧。”
他去處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回來。
出去的時候天色本來就已經不早了,這會兒更是漆黑一片,只借著沿街這新年還沒撤下的燈籠,方能照出一片輝煌亮光。
他從後門進來的,胳膊底下一邊夾著一個孩子,一男一女。
房氏被唬了一跳,但沒有敢多問,見他滿頭的汗水,只趕緊從他胳膊底下接了那小姑娘到懷中抱著,往屋子裡去。
將兩個孩子安頓好,房素屏給沈晝言遞了一杯茶去,他飲下後房素屏方給他擦拭著頭上的汗水。
沈晝言回頭朝床上那倆孩子看去,“吵得慌,沒有咱家的珏哥兒和清兒聽話乖巧。”所以他就一人劈了一記手刀,給打暈了。
這倆孩子也非旁人家的,而是那遠在南海郡的三皇子,李琮的一對兒女,早前是在宮裡那商婕妤給看著,年後才出宮回到了府裡。
那商婕妤到底是分位太低,如今李琮在南海郡得了那鐵礦,到底叫旁的妃嬪們妒忌,所以她兩個孩子跟著她在宮裡,反而受罪,年後就給送了出來。
房氏當然也認得,方才在外黑燈瞎火她是沒辨出來,可現在屋子裡燈火亮堂堂的,怎還能認不出是三皇子家的兩個孩子。
又想起外頭的傳言,“三皇子在外暗地裡招募私兵的事情,是真的?”
沈晝言譏諷地笑了笑,“哪個皇子在外沒有幾萬的私兵?”不過他這一次倒是佩服這三皇子的此舉。為了驅逐海盜,竟然將私兵暴露於眾人眼下。
雖此舉是好的,但養私兵終究是錯的。
不過也正是如此,讓沈晝言覺得這世間,並不是非黑即白。不論從前三皇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但此舉尚且還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總不能叫他因此絕後,所以趁著事態還沒嚴重前,便將他家的兩個孩子給帶了過來。
往後若真出了事情,只將他們改名換姓養在沈家,總是能安平一生的。
房氏有些慌張,聽著夫君的意思,是要將孩子留下了?但有些擔心,“若是醒來,不依如何是好?”到時候吵鬧起來,莫說是這手底下伺候的人,便是鄰里也會驚動的。
沈晝言也正擔心此事,如今只期望著,“三皇子夫妻素來不是那簡單的人,兩個孩子總不會被養成了那什麼都不懂廢物,若是與他們講了這其中道理,還不安靜,咱就不管。”
又說他這裡將孩子不聲不響地從府裡劫走了。
三皇子妃孃家柯大人這會兒也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為著外頭的傳言心急如焚。
流言蜚語傳得滿城風雨,柯大人本來還想親自去信問一問女兒,可是還沒提筆,卻反而先接到了女兒的來信。
旁的不說,只道自己不孝,與之斷離了這骨肉之情。
柯大人瞧見了,如何還不懂?渾身顫抖著將信箋遞給獨子柯子瑾:“外面傳言,是真的。”
柯子瑾接了信,大致瞟了一眼,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得朝他父親看了過去,“父親,咱們當下該如何?”要和姐姐斷了這關係,以此自保,還是?
柯大人沒有言語,整個人似被人剔除了骨頭一般癱軟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臉上有了幾絲精氣神,卻沒有提及與女兒斷絕關係的事情,反而提起自己這女婿來。
“殿下雖是胸中有宏韜大略,但到底是私心狹窄,當不得大任的。”說到這裡,看朝兒子,似乎仍舊不相信外面的傳言,“可如今他此舉,倒是叫為父刮目相待了。”
柯大人也是站在支援沈夜瀾迎戰那一派的。大齊不能再繼續這樣軟弱了,不然有朝一日這江河故土,怕是一寸不剩。
柯子瑜哪裡還不懂父親的意思,心裡自然歡喜,父親沒有放棄姐姐姐夫,只是回頭又想,這是滔天滅族的大罪,父親又能有什麼辦法?
父子倆發著愁,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兩個孩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柯子瑜連忙去接。
只是哪裡還有什麼人影?便想柯子瑜想來是個緊細之人,這些年跟在三皇子身邊,哪裡沒能養著兩三個心腹?多半是已讓心腹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