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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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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不信自己經歷了這麼多磨難,最後還要以這樣憋屈的方式奔向黃泉。

老天爺興許是頭一次睜眼看孟茯吧!她沒掉入水中,而是投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頭頂,熟悉的溫潤嗓音滑過耳畔,滿懷愧疚:“抱歉,我來晚了。”

孟茯從他懷中抬起頭,生怕是自己這臨死前產生了幻聽,可自己這指尖緊緊拽著的衣襟又那樣真實。

本來是有那千言萬語的,可現在到了嘴邊,竟只化作一句:“你還活著,真好。”

沈子房抱著她,已經跨到河邊的白馬身上,將她柔軟的身子圈在懷中,勒緊韁繩,‘駕’的一聲,馬兒踏著青石板,很快消失在後頭追來的遼人視線裡。

話說沈子房到了這玖皂城,才剛下船,他就急忙找到了知州府,得了孟茯的地址,又急急找過去。

曉得她替蘭若打聽訊息,便順著她有可能經過的路線尋來。

他的馬,這會兒就在岸邊上呢。

本來也沒多管閒事的,只想快些找到孟茯,可抬眼剛好瞥見孟茯跳河這一幕。

馬兒穿過了兩條街,這邊人多了,兩人也從馬背上下來。

牽著馬沿街走著回去。

“這些日子,害你擔驚受怕了。”他收到了孟茯的信,雖說裡面都是三個孩子的話多,孟茯不過最後那寥寥幾筆。

但沈子房瞭解孟茯,曉得她最擔心的是什麼。

沒有什麼比自己本人到她眼前能叫她安心了。

“沒事,大家都好好的,已是萬幸了。”孟茯不敢求太多,再也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不過想到沈子房失蹤那麼久的時間,心裡還是擔心,“你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一面偷偷打量他,生怕他身上有傷。

沈子房也沒瞞他,“我出了澄江縣,就遇著一箇舊友,重傷在即,方帶著他去求醫,耽擱了些時日,隨後得了訊息,家裡祖母欠安。”祖母本已十分年邁,所以當時聽說她快熬不住了,沈子房只得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哪裡曾想祖母精神抖擻的,哄他回去,到底不過是因為自己挑選的這樁婚事她不同意罷了。

當初沈子房走的時候,雖留了話說一定會回去,但是其實沒有回去也不要緊。

孟茯不會怨他,他們一家四口已經欠沈子房不少了,只是她擔心沈子房的生死罷了。如今曉得並不是他自己遇到危險,也鬆了一口氣。

一面關憂地問著:“你祖母怎樣了?”心說若人真沒了,他應當在靈前守著才是,自己卻將他喊來了這玖皂,著實不好。

沈子房聽她這關憂的口吻,想起祖母以死相要的事兒,眼裡閃過幾絲譏諷。“她好著呢,不過是家中有一個遠親的表妹,她一定要許給我。”

說到這裡,他停下腳步朝孟茯看去。“以前與你說這婚約一年為期,現在我卻是有求於你了。”

他目光真誠,滿臉都充滿了期待。

孟茯有些覺得為難,將他這話裡的意思猜到了些許。“你要我嫁給你,斷了你祖母的念頭?”

“沒有法子了,我也找不到願意與我假意成親的人。”

孟茯聽罷,垂頭仔細想著,沈子房有學問,有武功,相貌還這樣出眾,心裡必然是有抱負有理想的,肯定不願意娶他的遠房表妹,但又不好忤逆祖母的意思,方想叫自己做這擋箭牌。

可雖然現在自己這身份是個寡婦,但假成婚這件事情到底不大好,怎麼和孩子們說?可若是拒絕她又覺得開不了口,她家這四口人全靠沈子房打點,才熬到了災荒後期。

現在他需要幫忙,如果自己拒絕了,好像有些不近人情。

她卻不曉得,沈子房心裡現在想著的那照月橋邊的事兒。

若是他晚了一兩分,是不是這一輩子就要錯過孟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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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孟茯心裡萬分糾結,拒絕的話她實在是沒有辦法開口,於是自己又暗自琢磨。

說起來也是個寡婦了,這名聲倒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再和離一次也沒什麼損失,還能幫沈先生解決這燃眉之急。

反正她的眼裡,沈先生已經是不錯的人了,他不願意娶那個遠房表妹,必然是那位表妹作不得良配。

若是答應了,也算是能還他的一部份恩情。

最主要的,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答應了沈先生,與他假成婚,他那樣的人,肯定覺得又對不住自己,那在若飛若光的身上,也就會越加用心教導。

若飛若光本來就聰明,若是再有沈先生悉心教導,將來被他們的親生母親尋新去,也不是個空架子。

反正對自己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孩子們將來成材了,就算是和離了又如何?有他們罩著也不怕。

至於嫁人這個問題,孟茯暫時不想,畢竟現在她這具身體也不過十七歲罷了。

在她那時代,還未成年呢。

沈子房心裡七上八下的,見她垂著頭盯著那腳尖,有些後悔,是不是太沖動了些,孟茯又不是傻姑娘。

正當他擔憂之際,身旁並肩走著的孟茯忽然停住腳步,抬頭朝他看過來,“可有個期限?”

這是應了?沈子房壓住心中的歡喜,面上沉穩淡漠,“只怕得等我祖母百年後。”

“那你祖母今年貴庚?”孟茯下意識脫口問,方覺得不妥,忙歉意地解釋著:“我斷然沒有要詛咒你祖母的意思,只是怕耽擱了你。”

沈子房當然知道她沒那意思,“身體時好時壞。”但是活個十年八載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哦,那行吧,只是我要同孩子們說一聲。”萱兒尚且還能瞞,可若飛若光終究是八歲的孩子了,不好哄了。

卻叫沈子房給打斷道:“不可,我那祖母精明得很,你若叫孩子們曉得了,如何瞞得住?她若是看出來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孟茯有些為難,這不是要住在一起?那多不方便啊。

卻見沈子房一臉嚴肅正經地說道:“你放心,我們也認識一年有餘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不成還不知道?”

孟茯當然知道他是個明德惟馨之人,就算真住在一個房間裡,也不會越界的。何況自己這相貌平平,他怕是動心的念頭都沒有,自己那些擔憂好像是多餘的。

而且他都這樣說了,自己再拒絕的話,好像又有些矯情了,因此也就點了頭,“好吧。”

她是不曉得,她這輕飄飄的兩個字,卻讓沈子房心裡那塊沉甸甸的石頭安安穩穩地落在了心坎上。

心底又忍不住發笑,有時候明明覺得她好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有時候就這樣好哄呢?不過也幸好是被自己哄了,若是被別人哄了去,以後被人欺負可怎麼辦啊?

孟茯雖答應了,但到底是成婚,沈子房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和那沒見過面的姜獵戶不一樣,兩人到時候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所以這心裡不免是有些擔憂。

上一世兢兢業業學醫狗,畢業出來就進了婦產科,身邊接觸的都是產婦和產婦家屬,所以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男人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她思索得認真,哪裡發現到沈子房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歡喜雖是沒露在臉上,但這帶著些雀躍步伐,到底是出賣了他。

家裡,若飛兄妹歡歡喜喜地備著晚飯,一面與那蘭若說沈先生的諸多好處。

這左等右盼,總算見著他二人一起回來了,忙歡喜地從小鋪子裡衝出去,圍在二人面前,“阿孃,先生!”

孟茯揉了揉萱兒的小花苞頭牽著她先進去,若飛則搶了沈先生手裡的韁繩,“我牽馬到後院去。”這小鋪子裡肯定過不了,所以得走後門。

“不必了,這裡離衙門沒多遠,我牽到那邊去。”之前著急見孟茯,也沒去見大哥,正好現在牽馬過去,跟他說幾句話。

後院也沒馬廄,若飛想著他有安排,便沒強求,只笑道:“飯菜已經做好了,我們等先生一起回來吃晚飯。”

待沈子房走後,若飛兄弟倆才進去,順手關了鋪子的門。

孟茯正在跟蘭若說她家那邊沒打聽到訊息。

蘭若聽罷,有些失魂落魄地看著孟茯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您騙我的吧,是不是我阿姐的屍骨也被我爹孃賣了,您怕我難過?”她爹孃是個什麼人,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孟大夫不肯跟自己說實話,必然是和自己所想的那樣,給賣了出去。

孟茯沒言語,算是默認了,但見她哭得難過,想起了潯娘,不免也有些鼻子發酸,只將蘭若抱住:“你四姐肯定不原意你這般難過的,只希望你過得快快樂樂的,你也要算著她的那一份活下去,快些擦了眼淚,莫要叫她曉得了難過。”

蘭若撲在她懷裡嗚咽著應聲,可那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哭得傷心欲絕。

只聽孟茯繼續說道:“明日我去買些香紙蠟燭,咱們在後門口祭一祭。”她也不是沒想過,想辦法將潯孃的屍骨偷回來。

可不現實啊,人家也是花了銀子買回去的屍體。

偷了,她還惹了官司。

蘭若聽到她說祭奠,方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又說這知州府裡,沈夫人和大趙氏一人抱著一個奶娃娃。

這若是往日,兩人的心都在這懷中胖娃娃的身上,一舉一動都被牽動著。

可現在兩人都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兒啊,你說這究竟是怎樣的緣份喲,若是那人販子不搶了小萱兒,孟大夫不追過來,咱們路上也不會遇著她了。”大趙氏如今還覺得神奇,甚至追溯到原本要去南州的孟茯因萱兒被人販子搶走,而因緣巧合來了這玖皂城的方向。

沈夫人何嘗不覺得緣份奇妙,“是啊,那日若不是她在眼前,我是凶多吉少的,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她一直牽腸掛肚要找的人,竟然還真是三弟。”早前自己冒了那樣一新念頭,想著她要找的沈子房別是三弟。

當時覺得不可能,可哪裡曉得這最不可能的事兒,偏真的發生了。

以至於現在她都覺得不真實。

大趙氏嘖嘖了兩聲,“哪個曉得呢,你說這三公子也是個奇人,好好的仕途不走也就罷了,如今還和孟大夫結下了這般姻緣。”她說到此處,使了眼神將這屋子裡的奶孃嬤嬤都打發出去,才壓低聲和自家閨女說道:“說他是天縱奇才也不誇張,十七歲就已三元及第,又是咱們大齊這書香第一家,門庭已經是這般顯赫,莫要說是那滿京的貴女,就算他開口要娶宮裡的公主,只怕陛下也是歡喜的。”

沈夫人也十分納悶,“是了。”孟茯雖然也是個不錯的人,可身份相貌她一樣沒有。

關鍵她還嫁過人,還帶著三個孩子。

孩子們雖也是懂事聽話的,連自己都喜歡,但終究是別人家的,與她毫不相干,說白了她就是一個孤零零的,也不曉得八字如何?

想到此,不由得嘆了口氣:“唉,我是實在想不通,不過若是站在我的角度,我是十分歡喜孟大夫做我妯娌的。”

大趙氏哪裡看不出她心裡那點小九九,“你不過是貪圖人家幫你調理身子罷了。不過有一說一,這許多年的老毛病了,宮裡那些御醫的藥也不是沒吃過,終究是沒能調理過來,如今吃了她的兩副藥就有了效果。”

沈夫人接過話,“所以說這終究是要找在行的,太醫院的那些御醫,有哪個專攻千金科了?”又想起這轉了一圈,孟茯竟然是自己的未來弟媳,想著又覺得好笑:“早知道是這樣,當初直接送信給三弟就是了,也省得叫她茶飯不思擔心那麼久。”

話題又重新繞了新來,大趙氏作為一個長輩,其實是十分不理解親家怎麼想的,竟然還真答應了這樁婚事。

心裡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書房裡,沈子房坐在沈大人桌案對面的太師椅上。

待送茶的小廝出去了,沈大人便迫不及待地責斥道:“你這是胡鬧!爹孃也是糊塗,怎就由著你的性子亂來?”

沈大人當然也沒覺得孟茯哪裡不好,但嫁給自家三弟,只怕以後這日子不好過。

自己這三弟是個閒雲野鶴一樣的人,只怕以後娶了人回去,三月五月不著家,孟大夫身後又沒有一個厲害的孃家,祖母還不得給她氣受啊?

“哪裡是胡鬧?常言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沈家已經足夠鋒芒了,藏都藏不及,我怎還能去娶什麼世家貴女?”沈子房端正坐著,動作雅緻地捧著茶盅,溫溫淡淡地回著他兄長的話,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的浮躁,只有著那溫玉的華澤。

他三元及第後,不做官,而是跟著一幫朋友五湖四海遊玩,父親沒攔著,正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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