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賢一覺睡到7點鐘,難得的晚起。撐起身體才發現自己枕的是傅城胳膊,身上還多了件陌生T恤。
一轉頭,對上一雙淺色瞳孔,他眼神清醒,顯然已經醒了一段時間。
英賢翻身下床,雙腳著地一剎,痠麻感自腿間那點迅速擴散,酸得她差點又倒回床上。
強撐著兩條腿走進洗手間找衣服,襯衫裙子都在,唯獨少了內褲,大概是落在車上了。經過一夜,裙子更加沒眼看,可她現在沒有選擇,只能將滿是性愛痕跡的衣服套回身上。
傅城比她早一步收拾妥當,沉默得彷彿根本不存在,直到聽見她說:“我走了。”
他說:“我送你。”
英賢拒絕,“不用,謝謝。”夜晚是夜晚,白天是白天,她分得很清楚。
分別前,英賢忽然靠近,嘴唇磨蹭他下巴:“下週六?”她只給他兩秒鐘時間,沒有得到回答,笑笑離開。
等人消失在電梯間,傅城才抬手摸了摸被她蹭到的地方。
*
英賢回家重新洗澡換衣服,左看右看,總覺不對勁,最後找出平日不常用的玫紅色口紅遮掩。
週末公司人不多,所以她才敢頂著紅腫的嘴唇出現。她辦公室在18層,一下電梯,柯蕊立刻小跑過來,壓低聲音說:“老闆,有人找。”視線在英賢唇上多停了一會才移開。
“今天有安排?”她怎麼不記得。
柯蕊搖頭:“不是,臨時找上來的,怎麼說都不肯走,一定要等到你來。我怕被人拍到,就讓她上來等了,在小會議室。”
被人拍到?
英賢問:“是誰?”
“周曉晴。”知道自己老闆平時很少看電視,柯蕊解釋說,“去年的港姐季軍,演藝圈新人。”
周曉晴。英賢默唸兩遍,很快想起這個名字,嗯一聲,說:“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會議室內,戴著超大墨鏡的年輕女人腰桿筆直,她見到英賢后並沒有立刻出聲,而是等了一會才緩緩摘下墨鏡,微笑說:“蔣小姐,你好,我是周曉晴,冒昧打擾了。”
英賢掃一眼她手腕上的繃帶,收回目光,語氣禮貌而冷淡,“不會,周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效勞?”
她的反應不同於周曉晴的任何一種猜想。周曉晴懵了一下,又仔細打量她許久,笑容泛起苦澀味道:“蔣小姐,你知道我和東揚的事,是嗎?”
英賢點頭,“恕我直言,周小姐,你應該去找的人是沉東揚。”
她這樣利落戳破窗戶紙,反倒叫周曉晴瞪大眼睛。下一秒,眼淚潸然而下:“對不起,蔣小姐,我知道我不該來打擾你,可是,我是真心愛東揚的,我真的好愛好愛他,我不能沒有他,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他讓給我?我求求你,你成全我們。”
她瘦了太多,也憔悴太多。英賢幾乎無法將她與報紙上那個戴著藍寶石項鍊的神采飛揚的女孩聯絡到一起。自殺可以是做戲,眼淚也可以是演技,但是憔悴很難作假。
英賢問:“沉東揚知道你來找我嗎?”
周曉晴立刻慌亂:“蔣小姐,你不要告訴他,不要告訴他好不好?”
英賢想了想,又問:“你的經紀人知道嗎?”她怎麼說也是個公眾人物,這樣跑來找“正宮”攤牌,太沖動了。
周曉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哽咽著哀求:“蔣小姐,我知道你和東揚訂婚了。可是他根本不愛你啊!他從來沒有愛過你。如果他愛你,怎麼會和我在一起這麼久。我不懂,你已經這麼有錢了,為什麼還要和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你成全我們好不好。”
能問出這種問題,說明還有些傻氣。有了傻氣,心機也多點可愛。英賢能明白沉東揚為什麼選擇她。周曉晴年輕、漂亮、衝動、還有一點天真的無知。對於沉東揚那樣的人來說,衝動和無知是優點。
英賢看著她眼睛,平靜地問:“周小姐,你對有錢的定義是什麼?”
周曉晴愣住,淚水在眼眶打轉,忘記落下來。
英賢淡淡道:“錢只有在一定範圍內才是錢。”
周曉晴:“我不明白,蔣小姐你在說什麼——”
“一旦超出了那個範圍,它就不僅僅是錢,而是一個人的身家性命。”女人心平氣和,語調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沒有人能放棄自己的身家性命。我不可能,沉東揚也不可能。周小姐,請回吧。”
周曉晴怔怔看她很久,嘴唇喏喏蠕動,準備好的臺詞一句也說不出來。她不太懂她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卻無力反駁。她感到深深的絕望,絕望到無力。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沉東揚會突然翻臉。那天早上,兩人一起吃早餐,溫馨得像一對尋常情侶。她心血來潮,問了一句:“東揚,你和你未婚妻一年能見幾次啊?”她成天跟在他身邊,從沒見過那位傳說中的未婚妻。
沉東揚說,“沒見你多。”
她高興,還有點得意,於是又問:“那她長什麼樣啊?有我好看嗎?”
沉東揚正低頭喝咖啡,聽見這話,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只是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突然賭起氣,非要問:“說話呀,難道她是個醜八怪,所以才不露臉?”
沉東揚越是不說話,她越不安,越不安,就越任性,纏著他不讓他走。
他不耐煩地推開她,“周曉晴,少跟這發瘋。”
他那麼兇,那麼冷,於是她更不安,脾氣也更大,扔枕頭砸他,歇斯底里大喊:“沉東揚,你今天走出這個門就別再來找我!”
她嚇唬他的啊,其實她只是想聽他說一句“你漂亮”,她又不會真的去找他未婚妻比美。可他就那麼頭也不回的走了,當真不再來找她。
甚至她割腕進了醫院,都只派秘書露面。
到底哪裡錯了?他們不是好好的麼?她只是問了一個問題,問他未婚妻有沒有自己漂亮而已。
今天見到人,她才知道沉東揚的笑是什麼意思。他的未婚妻不僅不是醜八怪,還很漂亮。明明眼睛、鼻子、嘴巴樣樣不如她出挑,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比她精緻。
她怎麼比。她能拿出手的不就是年輕漂亮。
周曉晴不死心地自說自話:“可是、可是他對我很好,我想要的東西,他都會送給我,我隨口說想看雪,他週末就帶我去了瑞士……”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說不下去。年輕女孩捂住臉抽泣,肩膀無助的顫抖。
英賢沒有吭聲,靜靜離開會議室,將最後一點尊嚴留給她。
這是沉東揚的女朋友第一次找上門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英賢並不打算說什麼,主要是沒什麼可說的。但她這麼想,不代表沉東揚也這麼想。
週六下午,許久不見的沉東揚突然出現在她辦公室,開門見山問:“周曉晴來找你了?”
她幾乎365天在公司,要找人很容易,來公司就行。沉東揚也沒想到周曉晴竟然把這玩笑話聽進去了。
英賢:“是。”
沉東揚坐上沙發,遠遠看著她,等待她開口。
英賢只好說:“這是你的私事,我不該插嘴。但是,我覺得你應該能處理得更好才對。”
能處理得更好才對?沉東揚從鼻子裡笑出一聲。
行,真他媽行。
周曉晴來找她那天,包裡藏著錄音筆,事後把錄音全都發給了他,又說了一通什麼“她根本不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之類的東西。
周曉晴說的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記住,只記得她那句身家性命。
沉東揚笑著走到她面前,雙手撐住辦公桌,俯身與她視線齊平,說:“她把你倆那天的對話全都錄下來了。”
英賢神色不變,“是嗎,挺好的。”
沉東揚挑眉,“說說。”
英賢:“能錄音說明還有力氣折騰,是好事。”總比為情自殺好。
沉東揚樂了。
對了,周曉晴還說什麼來著,說她嘴唇腫得不正常,一看就知道是和人接吻吻的。
蔣英賢和人吻到嘴腫?他嗤之以鼻,眼睛卻不自覺地落上她嘴唇。
她的嘴巴不大,但是夠飽滿,唇珠微微凸起,看上去很柔軟。這樣的唇,腫起來該是什麼樣?
他靠得有點近,古龍水味撲鼻而來,像他人一樣強勢。英賢凝眉,往後挪了挪椅子。
男人身形定了一會,沒說什麼,直起身笑:“咱倆多久沒見了,有時候我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未婚妻。晚上有安排嗎,沒有的話一起吃飯?福樓新到了點白松露,一起嚐嚐去。”
“好。”兩人確實太久不見,她沒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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