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潘小卓沒聽清,陶淮南自己也遮蔽了的話,是一句迷茫遲疑的:“小卓,我好像……聽不見了。”
過分寂靜的世界像一場噩夢,等到遲騁坐在他旁邊摸他的頭,陶淮南才像是突然從某個可怕的夢魘裡醒了過來。
聲音還在,世界還在,遲騁摸著他的頭問他怎麼了,陶淮南搖了搖頭,他自己也不知道,記憶和思維像是都錯亂了,一切都顯得不真實。
陶淮南從小失明,他最依賴的一直是他的耳朵。那一上午短暫關掉的聲音,陶淮南很快就忘記了。可他卻記得曉東那條語音,曉東語氣裡的無奈和惆悵刻在陶淮南腦子裡,他每次一想起來都覺得渾身發麻。
暴瘦、剃頭、沒時間了。
這讓陶淮南接下來的每一天,意識世界裡都是黑暗的。漫無邊際的黑暗幾乎吞噬了他,他抱著哥哥,不知道能做些什麼阻止這一切。
陶淮南不記得在那個上午他曾經短暫地跟這個世界斷過聯絡,所以第一次他在有意識的狀態下失去聲音時,最初的迷茫失措之後,陶淮南坐在教室椅子上,身上不停地冒著冷汗。
儘管只有半節課的時間,陶淮南的冷汗卻把襯衫的後背都浸透了。
他臉色白得像紙,不停搓著自己的耳朵。
普通人失去聽力還有眼睛,盲人失去聽力,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陶淮南在浸入絕對封閉的那二十分鐘裡,像被扔進了漆黑的海底。他在徹骨的冰冷中緩緩下沉,沉進了另一個黑暗的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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