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了,月光透過空空的木架子照進了破敗的柴房,躺在床邊草垛上的老人緩緩地睜開眼睛,蒼老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等著黑漆漆的房子頂棚,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這裡不是他的家,但是好像,他的一輩子也沒什麼家。
小時候他是跟著爹寄住在似錦樓裡的,他一直以為雕樑畫棟的似錦樓不是他們的家,在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年,他二十歲。
那一天,似錦樓的幾位叔伯死了,他爹沒死,完完整整卑躬屈膝地活下來了。
其實那是一個死去可以英雄氣概,活著卻是彼此折磨的年代。
“活著”這件事本身就成了一筆還不清的債,毀了他們兩代人的一生,可是此後那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怨恨過他的父親。俞師傅曾經說過,人幹每件事兒的時候都是在心裡放了無數個盤子,越重的那個越容易掉下來,然後把人的心肝肺攪在一起發疼,其實每一個都能讓人疼,只是人們總是去護著最重的那一個。
在他爹的心裡,性命和兒孫就是那個最重的盤子,看著沈大叔他們的屍體,那個屬於家國義氣的盤子砸下來了,疼到狠了,也是不能回頭的。
可是不能回頭,不代表那個盤子碎掉的疼能放過他爹,所以他爹就這樣折磨了自己一輩子,在新生活即將到來之前,終於帶著亂世不能歸家的遺憾和生活賦予靈魂的卑微走了。
但是債是繼續要還的,在別人都在擁抱新時代的那個秋天裡,他抱著爹的牌位被徐家趕出來了,因為徐家不要一個給鬼子做過菜的廚子。那時的他還天真,他問別人,徐家的大白羊湯就擺在街邊,他們知道自己賣給的是華夏人還是敵人麼?還是徐家的每個人就有這樣的底氣,在劊子手的刀前可以說我就不能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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