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籠紗帳後,成王妃長孫氏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嬤嬤婢女,輕柔的為成碧擦拭身子,隱晦的打量,將她全身仔仔細細檢查了一個遍,又傳太醫請脈開了安神藥。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見成碧半死不活的頹唐樣,她亦忍不住偷偷抹淚。
眾人只知清河郡主是山障路重,迷路走失,後被神御軍找回,郡主回來的時候衣衫齊整,髮髻端莊完好,並無任何不妥,故而並未傳出什麼閒言俗語。
宮裡病重的皇后娘娘還派了女官前來,數不勝數溫養潤身的滋補藥食被送進成王府,王妃只道郡主受驚傷身,山裡露重風涼,不免染了風寒不宜見客,故而除了成王府裡貼身服侍的,誰都無法得見郡主真容。
用來沐浴的熱水專門撒了養身補氣的藥粉,層層花瓣掩映下,成碧原本被嬌養出的瑩潤肌膚,遍佈青紫淤痕,從脖頸、胸脯、纖腰……私密到大腿內側,都是被人啃咬吸吮出的淤青,其中還摻雜著血紅的牙齦,可謂觸目驚心。
夜深人靜,成碧是被謝宵直接送回惜春閣的閨房,她自始至終神色淡漠,一言不發,成王妃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見她身上種種分明已經人事,嚇得急忙吩咐兩個貼身的陪嫁嬤嬤。
成碧花容失色,神思倦怠:“母妃不用了,他沒有!”
“擄走你的是恭王殿下?你與他?”成王妃大驚,無論如何誰都不相信芝蘭玉樹,端方識禮的皇子謝宵,竟然會這般狂悖可惡,毀人清白。
“是他從歹人手裡救下我……”
即便是救命之恩,阿嫵是太子妃,是他未來的嫂嫂,如此違背綱常,離經叛道,實在可憎可恨!
端淑溫雅的成王妃頭回沒了主意,這事需得瞞得密不透風,如今這個世道女兒家的名節比性命更重,受了委屈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情之一字,滿是煎熬,成碧最看不慣姑娘家哭哭啼啼,如今到了自己身上,面對生她養她的母妃,水汽朦朧間,眼淚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母妃,我對不起他!他為我征戰廝殺,豁出命去掙軍功,幾番出神入死,瀕臨險境。情投意合也好,有緣無分也罷,為了外戚尊榮,為了長孫家和我們成家,姨母讓我進宮……”
她與斂疏哥哥只有兄妹之誼,又各有心上人,人前種種恩愛皆是做戲,當不得真。
成碧情竇初開,對謝宵情根深種,而太子卻與念慈郡主兩情相悅,只是蕭凝裳被皇后不喜,入主東宮是難上加難。
眼下看太子對蕭凝裳頗為照拂,小意溫存,愛戀執迷到甚至超過以往他寵幸過的任何庸脂俗粉,私下裡為了她竟然頂撞昭訓皇后,要不是成碧勸著,恐怕念慈郡主那一頓懲戒是在所難免。
偏偏成碧嫁入東宮已是板上釘釘,但破釜沉舟她不想放過任何機會,即便希望渺茫,那接二連叄的刺客便是姨母對她最後的通牒,明面上不同謝宵斷個乾乾淨淨,姨母難以信任她早已死心,便誓不罷休。
昭訓皇后出身將門世家,鐵血手腕殺伐決斷起來,連謝崇都自愧不如,她當然不允許任何人阻撓謝宣登臨帝位,君臨天下,所以才將謝崇的子嗣算計殆盡,她的影響力貫徹前朝後宮,甚至邊地寡民都將她與謝崇尊為“二聖”。
謝宵這條“漏網之魚”……是她跪在未央殿裡跪了整整一夜,才求回來的,姨母摸著她滾燙的額間,只慨一句:“小兒女家的海誓山盟,如今做得了真,為情所困,到底婦人之仁~”
第二日一早,成碧粉黛未施,便將他予她的所有全都封於錦匣,釵環玉璧連同一襲裙襬被割斷的紅裳一併,在姨母的眼線下,“悄悄”送去了他的恭王府,意為“恩斷情絕”。
成碧從來不敢痴心妄想,便遙祝他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她被謝宵擄走欺辱,險些玷汙的事,成王那裡根本瞞都瞞不住,他一時不慎被奸人所害,滿朝文武才會覺得他成王府便可任人宰割,可欺可辱,卻不知阿嫵是他心肝珍寶掌上明珠,何人若是敢動阿嫵,先要問過他手裡的長槍。
他非儒將,更非愚忠,若陛下執意削藩,他成家雖不能忤逆謀反,卻也會殺出一條血路,護下家宅寧安。
當夜謝宵下令,撤下府內所有侍衛和他身邊的死士暗衛,厲兵秣馬戰場沉浮,換得他一身健武精壯的身軀,原本那瑩白的肌膚變成了蜜色,他赤裸著上身,精健迸發力量的肌肉線條順著小腹一路延伸,那身上滿是傷疤,新舊混在一起,是他刀口舔血換來的不世之功。
成王深夜而至,手中長槍鋒芒凜然,銳利難當,一步步跨上長階,直直刺上他的心口。